北枳走得戰戰兢兢,好在徐鳳年就走在他右手邊,這才心安幾分。這條山壁間的輔道寬丈餘,高一丈五,堪堪可供一驢一騾載貨緩緩通行,靠內牆根遍佈青苔,壁頂不斷滴水,奔跑中的戰馬極易打滑,一塊一塊青石板鋪就的路徑有許多縫隙,也會讓馬蹄打拐,若非馬術精湛,馬匹又熟稔蜈蚣道,恐怕沒有誰敢在這裡抖摟騎術。
腰間新懸了一隻酒葫蘆的徐北枳懼高,怕分心跌倒,始終不敢說話,這趟南下他們原本按照徐北枳的佈置,揀選商賈繁多易於魚目混珠的困肚鉤徑道,但是那位被侍童取了個柿子綽號的徐鳳年在酒肆上聽到一個傳聞,說有人要在提兵山再次尋釁大宗師第五貉,就拉著徐北枳興匆匆趕來湊熱鬧,這讓習慣謹小慎微佈局的徐北枳有些頭疼,只是這顆柿子執意要見識見識提兵山的氣魄,徐北枳總不可能撇下他獨自走困肚鉤,加上蜈蚣道險峻坎坷,這一路上他沒少給徐鳳年擺臉色,說到底,兩個年紀都不大的豪門子弟,徐北枳遠未將他視作可以值得自己去鞠躬盡瘁的明主,而徐鳳年也不認為需要對徐北枳故作姿態,招賢若渴?我師父李義山一人便抵你幾個徐北枳了?相比起來,徐鳳年更樂意接納永子巷十局裡的那名盲棋士,或是那個相逢在江南報國寺裡那位惜書如命的寒士。不過徐鳳年不否認,徐北枳比起徐淮南這些久在廟堂沉浮的老薑塊,仍顯得有幾絲稚氣未脫,但比自己這個半吊子還要是要超出大一籌。
蜈蚣道寂寥得跟黃泉路差不多,四下無人,徐鳳年也就不為難談不上有何武藝的徐北枳,親自背起行囊。但即便如此,徐北枳還是要每隔十幾里路就要停腳休憩,約莫是有幾分感激徐鳳年每次主動停歇的照顧顏面,徐北枳稍稍壯膽走在視野開闊的護欄邊上,望著柔然山脈南邊的千里肥沃,終於開口問道:“世子殿下為何會習武?不怕耽誤了以後的北涼軍務嗎?藩王子孫,如果得過且過,自然少不了榮華富貴,趙家天子想來會樂見其成。可要維持世襲罔替的殊榮,總是要殫精竭慮的,靖安王趙衡便是賠上了一條命,世子趙珣更是入京,富貴險中求,何況你還會是離陽王朝僅有的異姓王,擔子之重,我想天底下也就只有北涼王和世子殿下你們父子可以感受。我本以為你會是那個最瞧不起江湖莽夫的人,畢竟當年北涼王親自毀去了離陽江湖的大半生氣。北涼王府內藏龍臥虎,鷹犬無數,何須世子殿下親自學武練刀?誘以名利,一聲令下,總會有不計其數的高手替你賣命。”
徐北枳不喝酒時說的話,大多是這麼個強調語氣,總是帶著一股質詢味道。
徐鳳年正想著心事,乾脆就不搭理這位已是無家犬尚未寄人籬下的徐淮南接缽人,被忽視的徐北枳也不生氣,自顧自說道:“俠以武亂禁,但兩個朝廷都史無前例對各自江湖具有統治力,北莽這邊江湖直接成了朝廷的奴僕,離陽王朝也有給朝廷望風的鷹犬,窩裡鬥得厲害。這種苟延殘喘的江湖,我實在想不通有什麼必要親自去下水。”
徐鳳年突然笑了笑,一屁股坐在腐朽不堪的護欄上,看得徐北枳一陣心驚肉跳,徐鳳年望向這位喜歡高屋建瓴看待時局的高門俊彥,平淡道:“徐北枳,你親眼見過飛劍二千嗎?親眼見過以一己之力讓海水升浮嗎?見過一縷劍氣毀城牆嗎?”
徐北枳平靜搖頭道:“不曾見過。但自古以來便是一物降一物,西蜀劍皇替天子守國門,不一樣被你徐家鐵騎碾壓得屍骨無存?成名已久的江湖人為何不願去戰陣廝殺?還不是因為怕陰溝裡翻船,再者精銳軍旅中往往都有專門針對頂尖高手的類似武騎,我猜你們離陽首輔張鉅鹿這些年不遺餘力將帝國賦稅傾斜北邊,一定讓顧劍棠扶植起一支應付北莽江湖武力的勢力,你別看如今提兵山棋劍樂府這些山頭十分氣焰驚人,一旦被驅策到沙場上陷陣廝殺,也經不起幾場大規模戰事揮霍。”
徐鳳年笑道:“你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