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確定是弟弟到了陽春城,除了他,誰做得出這種驚世駭俗的行徑?怪罪,徐脂虎哪裡捨得!只不過盧府終歸是自己名義上的家,鬧得太僵不好,尤其是公公盧玄朗為了面子兩字可以無所不用其極,哪個名士不愛惜羽毛?她朝盧白頡再撒嬌一般笑嘻嘻喊了一聲小叔,換來一個無奈表情,徐脂虎不與這府上少有好說話的長輩客套,跑出大門,所有彪悍輕騎都下馬單膝跪地,恭敬說道北涼鳳字營參見長郡主,徐脂虎沒理睬,左看右看,沒看到弟弟那張總是被她夢到的溫柔笑臉,頓時無比失望,女婢青鳥已經可以勉強下路行走,只是臉色氣態仍舊難看,剛要下跪,就被露出驚恐神情但很快掩飾掉的徐脂虎上前扶住,咬著嘴唇,放低聲音問道:“鳳年在哪裡?”
青鳥輕聲道:“殿下去了江心郡,說連夜趕回陽春城。”
徐脂虎一跺腳,紅了眼睛呢喃道:“這個傻瓜!”
她深呼吸了一下,頗具威嚴道:“都隨我入府。”
與盧道林盧玄朗同輩的盧白頡不攔著,誰敢攔?盧白頡這種豪閥子弟的顯赫身份擺在那裡,但他的另外一個身份,更是震懾人心。武評專門列出一份劍評,泱州湖亭郡盧白頡,赫然在列。評點盧棠溪劍意正大浩然,劍名雖含霸字,卻是當之無愧的王道劍!
盧府庭院深深,是典型的江南園林風格,佔地規模輸給其餘三大家族府邸,但此座接待過六位皇帝的拙心園卻是名聲最盛,園內湖石假山出自首席疊石大家之手,一山一峰,生氣盎然,一石一縫,交代妥貼,被先皇讚譽別開生面獨步江南,要知道江南園林甲天下,可見拙心園的獨具匠心,匾額楹聯雕刻花木石碑,更是不計其數。徐脂虎親自帶路,一路上與魚幼薇言簡意賅說些園林構造的精髓。盧白頡與捧劍書童殿後,恰好李淳罡和姜泥以及靖安王妃走在最後,今日並未出劍的盧白頡向老劍神詢問了一些劍道疑惑,老頭兒當年與半個晚輩羊豫章有些善緣,也就沒如何端架子,而盧白頡雖說性格是典型的世族風氣,但終究人如劍意,並不古板拘泥,相談甚歡,盧白頡只是眼角餘光輕淡瞥了一眼裴王妃,就再沒有再看。
徐脂虎住在西北角落的寫意園,院子不小,丫鬟卻少到可憐,略顯冷清,袁猛在內的鳳字營都安排在隔得不遠的兩棟院子裡,到了院門口,盧白頡再次作揖才離去。
進了院子,徐脂虎讓貼身丫鬟二喬去端些冰鎮梅湯來,坐下後,才問道:“路上到底出了什麼事情?”
青鳥將蘆葦蕩發生的一切如實稟報。
青鳥平靜娓娓道來,其中驚險,豈是簡單一波三折可以形容!
徐脂虎的臉色隨著跌宕而起伏,最後聽到世子殿下安然無恙,才捂住胸口重重鬆了口氣。
徐脂虎眼神古怪地轉頭望向到現在還沒能坐下的裴南葦,這個無法無天的弟弟,真是出息了,連王妃都敢搶!
整個下午至黃昏,寫意園風平浪靜,徐脂虎都在跟幾位女子問些有關徐鳳年的事情,尤其喜歡聽一些糗事。對於盧府情理之中的平地起波瀾,徐脂虎沒那個好心情去熱臉貼冷屁股。豐盛晚飯過後,知書達理的書童前來輕輕叩響院門,他出自盧府中最小的退步園,被泱州百姓視作劍仙的主人盧白頡其實住得不多,一年中大半時間都帶著這書童遊山玩水尋訪隱士。開門的是丫鬟二喬,不知為何,兩個同齡人十分不對眼,此刻便有些不是冤家不聚頭的意味了。
見到二喬,書童冷淡生硬說道:“我家主人要見你家小姐。”
氣氛本就古怪,這句話說出口後就愈發冷場。
二喬冷哼一聲,丟下一句知道了,轉身便走。
眼神清澈望著她的背影,書童偷偷流露出一絲懊惱。
坐在湖畔亭子裡的盧白頡微微一笑,自言自語道:“少年已知愁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