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氣劍意劍鋒,皆是一寸寸毀去。
王仙芝步子也變得極為緩慢,高大身軀與手掌只能一寸寸向前推進。
掌心被破出一個窟窿。
當天下第一人終於以舉世無匹的姿態,強橫摧破三尺劍時,不光是掌心血肉模糊,更有一絲劍氣在他胸口刺出一朵猩紅血花。
劍氣消散於王仙芝背後。
一劍已是貫穿王仙芝。
與趙家天子同姓的老道人重重嘆息,王小屏生前有一劍,可算不負此生不負劍了。
道人驀然睜大眼睛,心中巨震,望向岸邊那一處。
王小屏早已死了?
幾乎沒有人留意到在飛山鎮劍之時,天際早有一抹光影一閃而逝。
似乎是在代人返山而去。
那時候,武當輩分最高的中年道人盤膝而坐,望向江面,臉色枯槁,神情卻笑意安詳,他的溫煦笑容,在山上那些年從未流露過,“小師弟,等不到你回家了。”
王小屏閉上眼睛,根本不去看自己的最後一劍。
因此,那一劍,是心有所憾卻心無所愧的王小屏,他的死後一劍。
第024章 一葦下江,敬香落劍
峽口之外是一場世間武夫的巔峰一戰,而在戰場上游十幾裡外的廣陵江畔,茅屋少了那個還欠著村民百姓十幾柄桃木劍的道士,就只剩下一個渾渾噩噩的和尚,當王小屏雙手疊放膝上,悄然觀水逝世,瘋和尚也脫下那件從爛陀山一路相伴的破敗袈裟,換上了一身前兩天才託付王小屏去集市上買來的潔淨衣衫,素來不苟言笑的中年道人還破例笑言就當收屍的工錢了,不用還。
和尚摸了摸光頭,然後伸手一招,從江畔蘆叢馭氣摘下一片葦葉,飄落入江,他跨入江面,輕輕踩在蘆葦之上。
一葦下江。
幾艘船隻逆流而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才見識過兩位神仙中人的酣暢大戰,又正巧看到當下這幅畫面,都有點震撼到麻木的地步了,都在納悶今日是撞了什麼大運,簡直就是仙人輩出啊,只是這樣一股腦全部冒出來,難道隱世高人就這般不值錢了嗎?
葦葉出峽,飄至江心,已經不披袈裟的無用和尚左右各自一望,先看了眼王小屏,後瞥了眼老道人,神情平靜,橫跨出一步,身形迅速沉入江底。
廣陵江底江水渾濁,光線昏暗,尋人尋物都無異於大海撈針,可他仍是準確落在了那一襲紫衣身前的幾丈外,徽山女子六識七竅俱是封山狀態,嬌軀蜷縮,狀如孕育腹中的嬰兒,天地為雙親。
劉松濤怔怔凝望著這名女子。
岸邊那個一意孤行修孤隱的老道人之所以離開龍虎山,原本應該是想見她臨終一面,往前推去,之所以在龍虎山修道,也有一份知情者寥寥無幾的難言隱秘。
百年前,三人攜手遊歷江湖,他還不是爛陀山僧人,是逐鹿山的第九代教主,是一個歷代魔教教主中最不像逐鹿山主的邪魔外道。而那道人也不是如今的龍虎山住客,是離陽皇室公認不是太子勝似太子的四皇子,事功學問武道才情四者都出類拔萃,至於那名最終身世淒涼至極的嬌憨女子,並無什麼傾國傾城的姿容,也無不可一世的豪閥背景,可隱姓埋名行走江湖的劉松濤偏偏就是喜歡上了她,但她卻喜歡上了那個叫趙黃巢的俊逸公子哥,劉松濤對此並不介意,三人同行,有他們兩人,天下何處她去不得?期間旁觀著心愛女子對別的男子巧笑倩兮,劉松濤並未如何傷懷。可當他返回逐鹿山,繼而閉關而出,卻聽到那個趙黃巢一手造就的噩耗,他默然下山,如今日這般,亦是幫人去收屍,去給她穿上衣裳,揹她回山。
劉松濤最後一次下逐鹿,殺了無數沽名釣譽的江湖名宿,殺了無數位高權重的王公名卿,殺人之後,每一次轉身,總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