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站起身,默默抬起手臂擦了擦淚水。
董卓想了一下,低頭看了眼身上穿的華貴袍子,脫了,疊好放在兩座墳之間,淡然道:“衣錦還鄉,無人看啊。那還穿著幹啥?”
董卓把小滿武放在自己肩膀上,大步離開,笑道:“小滿武,叔叔不是送你一匹小馬駒嗎,很快就可以跟咱們百萬大軍一起踏冰渡河了。”
鐵馬冰河入中原。
……
當那個訊息傳遍京城。
太安城沒有譁然喧沸,反而是處處人人皆噤若寒蟬。
京城居不易,可那位在京城短短几年內便青雲扶搖直上的國子監右祭酒晉蘭亭,羅列出十大罪,彈劾的不是別人,正是離陽王朝整個祥符之春的締造者,首輔張鉅鹿。
大部分京城人都覺得這個外地佬真的是失心瘋了,跟張首輔叫板,不是以卵擊石自尋死路是什麼?這十多年來,想要首輔大人丟官的人勉強算是一茬接一茬,隔三岔五就會蹦躂幾下,但大多時候首輔大人都懶得正眼瞧一下,而這些不自量力的人物,無一不是在京城跺腳都能震上一震的勳貴大佬,一個個根深蒂固,但誰成功了?何況他們胃口不大,只是想著那碧眼兒脫去官袍而已,從不敢奢望要這位離陽朝廷文官第一人去見先帝。
十大罪中,最讓人信服的其實就一條,那就是逼死了滿門忠烈守國門的薊州韓家。這確實是翁婿兩任首輔衣缽相傳的一樁王朝秘事,晉蘭亭所用的“燈燈相續,薪薪無窮”八字,來形容張鉅鹿這一脈的政改,可謂精準無比。
而值得玩味的是那條勾結權宦韓生宣,導致內外廷烏煙瘴氣。如今人貓韓生宣已死,首輔大人如何自辯?
但是最有殺傷力的那條,同時也最讓人感到匪夷所思。
不是私養兩遼邊軍,而是十大罪中的最後一條:執政十多年來,大開漕運鹽鐵,傾力資助西北!
當這個訊息很快沉澱下去,看似迅速泥牛入海無聲無息,但越來越多的人咀嚼出了其中三昧。
雖然首輔大人還是每天參與朝會,該夜宿禁中當值之時必然在尚書省當值,處理各項政務也依然有條不紊。
但是首輔府邸門可羅雀不奇怪,畢竟首輔大人向來不喜歡私下會客,可跟首輔同一條街上的高門大宅也開始門庭冷落,就很能讓看客遐想連篇了。
更重要的是,這一次張鉅鹿沒有像上次針對趙室勳貴那般雷霆一擊,對於晉三郎這位國子監右祭酒的忘恩負義和瘋狗咬人,碧眼兒沒有任何反應。
與此同時,有一件事不得不提,那就是有隱相之稱又在今年全權負責地方官員大評的殷茂春,提前悄然返回了京城。
皇帝陛下帶著太子殿下一起登門拜訪了齊陽龍的府邸。
桓溫稱病不參加大小朝會。
緊接著一聲冬雷在太安城響起。
那個被西楚叛軍甕中捉鱉而灰頭土臉的大將軍楊慎杏,秘密上疏太安城,證明首輔張鉅鹿當年陰私構陷韓家,確實無誤!
立冬之日,清晨大霧,皇帝陛下親率太安城一眾公卿將相以迎冬於北郊。
顯貴之中,除了門下省主官桓溫依舊不曾露面,以張鉅鹿為首的京城文武百官一個不漏。
因而立冬無早朝,但迎冬之後,會有一場盛大朝會,天子賜襖百官,寓意體恤臣子以御冬寒。
這一天,其實天未亮便已早早起床在書房獨坐的坦坦翁,對著窗外的天色發呆許久。
當天色漸明,老人去書架上抽出一本恩師當年贈予的手抄本,自己磨墨,在手抄本扉頁顫顫抖抖寫下一行字,打算讓府上管事送往首輔府邸。
“入冬天漸寒,老友且加衣。”
寫完之後,老人又開始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