塊玉璽聞訊而動。
謝觀應腳下那塊橫出通天閣的梁道大概是不堪重負,開始出現裂縫,崩裂聲刺破耳膜。
生死一線。
徐鳳年扯了扯嘴角。
時來天地皆同力。
天地有理再有禮,你謝觀應自認為手執禮教規矩,可未必就是這天地的理啊,最不濟那位臨行前託人捎給我一物的衍聖公,他就不覺得你謝觀應占理了!
只見徐鳳年腰間摔出一枚吊墜,所繫之物,四四方方。
就在五塊玉璽僅有毫釐之差的時候,徐鳳年心念一動。
非理勿動。
不但那四方玉璽發出劇烈顫鳴,其餘尚未被謝觀應牽引的四方玉璽也是顫抖不止。
當年那個世子殿下第二次遊歷歸來,老人指著盤子裡的一塊從藩王身上割下的肉,對兒子說再以後與人講道理,就要靠年輕人自己了。
此次硬闖太安城欽天監,不管殺人破陣的手段如何凌厲狠辣,年輕藩王擺在面上的神色,始終稱得上溫和冷靜,起碼沒有什麼猙獰憤怒。
被金色長繩掛在空中的徐鳳年開始提刀而走,“走向”那座通天台,走向那個處處算計他徐鳳年和北涼的謝觀應。
長繩被拖拽出一個半圓弧度,龍虎山初代祖師爺的鬱壘劍尖和蓮花冠仙人的雙手,都出現雷電交加的驚悚畫面,兩位仙人幾乎同時跺腳,竭力試圖止住長繩的迅猛去勢。
謝觀應滿臉錯愕,眼神飛掠兩個地方,一個在皇宮大殿的屋脊之上,一個在太安城正南城外,以及同一個視線卻更南方的京畿地帶,驚怒交集,“趙篆小兒,澹臺平靜,衍聖公,你們膽敢聯手壞我千秋大業!”
肩頭依舊被長繩釘入的徐鳳年一刀揮出。
站在通天台那條橫樑上的謝觀應五指一抓,抓過四塊玉璽列陣一線,護在他與徐鳳年那一刀之中。
而他自己則一閃而逝,任由先前四方玉璽直直墜向地面,腳下的橫樑更是轟然斷為兩截。
一刀之下。
整座巍峨通天閣被一斬為二!
不知幾百幾千丈的高空,那一刀的餘韻砰然彷彿撞在一物之上。
兩位仙人面面相覷,視線交錯後,幾乎同時鬆開手。
徐鳳年一刀過後,轉身獰笑道:“想走?!”
袖上爬有一縷紅絲的蓮花冠道人喟嘆一聲,一手扯過全部長繩,連同那縷繼續就要蔓延至的紅絲一同拽回,任由那兩縷紅絲繞袖肆意飛舞,老道人向捨棄了鬱壘符劍的年輕道人輕輕點頭,後者神色複雜。
這兩縷猩紅如小蛇的紅絲竟是混雜了韓生宣的死氣和祁嘉節的劍氣,兩人來自離陽朝廷,皆為趙室死而後已。
用離陽趙室氣數來攻伐龍虎山趙家氣數,自相矛盾,妙不可言。
想必這就是先前年輕藩王用來破壞仙人無垢的殺手鐧了。
下一刻,心知難逃一劫的蓮花冠道人站在面對龍虎山初祖幾步外,輕輕作揖,行辭別禮。
一人道消輪迴總好過兩人皆亡於人間。
老道人身後出現一面鏡子。
正是南海觀音宗鎮山重器,那一口不知鎮壓了多少世間大氣運之人的水月天井!
老道人被硬生生拽向井中,輕聲道:“天道不崩,香火不熄。恭送祖師返回天門。”
瞧著才像是老道人晚輩子孫的“年輕”道士,沒有理會蓮花冠仙人的慷慨赴死,只是抬起雙手,捫心自問道:“一,在何處啊?”
欽天監廣場上所剩不多的龍虎山仙人,一個個露出兔死狐悲的戚容。
仙人們悲痛欲絕的同時,又夾雜有難以言喻的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