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一個年紀輕輕的瞎子,能夠有今日成就,時也運也?
陸詡不說話,洪靈樞也不願主動開口。
他與溫太乙兩位,作為屹立離陽廟堂二十多年的青黨執牛耳者,對此人忌憚不假,可要說太過畏懼,也不至於。
這位勤勉房總師傅之一的白衣寒士終於淡然說道:“我陸詡身處今日境地,青黨功不可沒。”
洪靈樞默然不語。
陸詡突然停下腳步,轉頭面對同樣飛黃騰達的平南將軍洪靈樞,“當年恩怨,溫侍郎雖未禍首,卻也難辭其咎,我自會與他算計一番,洪將軍與溫侍郎是世交老友,不妨一字不差轉述與他。”
洪靈樞氣勢絲毫不墜,反問道:“既然如今陸先生與溫太乙同朝為官,陸先生更是貴為我朝功勳子弟傳道授業的勤勉房總師傅,難道要竊用國器以報私怨?”
陸詡啞然失笑,然後正色道:“君子可欺以其方,難罔以非其道。”
洪靈樞一愣,頓時不知如何作答。
陸詡自嘲道:“何況我也不是什麼君子,否則那些年又如何會苟延殘喘,以至於我陸氏醇厚家風,全因我一人而斯文掃地?”
洪靈樞冷笑道:“陸先生的意思,洪某人一定幫忙轉述,若無其他事情,那就告辭了!”
陸詡搖了搖頭,輕聲笑道:“如果只是讓洪將軍幫忙轉述幾句無關痛癢的憤懣言語,我何必冒著結黨營私嫌疑的不小風險,就在皇帝陛下的眼皮子底下與你相見?”
洪靈樞聞言後哭笑不得,你陸詡那些話可半點都算不得“不痛不癢”啊,說不定溫老狐狸聽到後難免要寢食難安了。
陸詡緩緩說道:“我與洪將軍既無舊怨死結,又屬青州同鄉,加上如今朝廷扶植青黨是大勢所趨,我陸詡自當順勢而為。且不論廟堂文臣,只說本朝武將,江南士子有兵部右侍郎許拱,遼東豪閥原本搖擺不定,不知在唐鐵霜和盧升象之間如何取捨,結果今日之後,盧升象已經不是他們能夠居高臨下押注之人了,就只能選擇兵部左侍郎唐鐵霜。”
洪靈樞下意識點了點頭。
陸詡繼續說道:“想必洪將軍早有耳聞,江南道真正計程車林領袖,是姑幕許氏的老家主,上柱國庾劍康,此人不但在江南道官場一言九鼎,在太安城也極有淵源,便是坦坦翁這般足以左右廟堂走向的大佬,也與之關係不淺,而唐鐵霜如今有意無意與蔡楠董工黃等人疏遠,究其根本,還是想要與顧劍棠拉開距離,據我所知,常山郡王趙陽與老將軍楊隗皆對唐鐵霜刮目相看,而且近期燕國公淮陽侯也對唐鐵霜也頗為親近,徵字四將,已經有兵部尚書吳重軒,又有已是囊中物的盧升象,再加上許拱唐鐵霜兩人……”
這就已經是四人瓜分四個席位了。
於是說到這裡,陸詡哈哈一笑,放低聲音,“敢問洪將軍,覺得擁有一品武夫體魄的吳重軒是再能活個二十年,難不難?”
言下之意,便是隻能苦等徵南大將軍吳重軒老死病死才能順勢上位的洪將軍,如果沒有意外,最少也得乖乖熬上二十年。
洪靈樞臉色陰沉。
陸詡不輕不重說了句題外話:“靖安道的經略使,又不是什麼太安城的吏部尚書。”
洪靈樞也笑了,“可是陸先生,也只是地位清貴的勤勉房總師傅……之一啊。”
陸詡嗯了一聲,再沒有下文。
洪靈樞只看到這個年輕讀書人閉著眼睛,笑容醉人。
年輕人的最後一句話,嗓音極低,卻無異於在洪靈樞耳中天雷滾動。
“某封總計六百八十二字的密信,我陸詡現在能夠倒背如流,那位替老侍郎捎信的心腹嘛……”
陸詡沒有道破天機,但是轉身離去的時候,這名教書先生,抬起手臂伸出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