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詡輕輕點頭,略作思量,娓娓道來:“泉聲,琴聲,松濤聲,竹嘯聲,山禽聲,芭蕉雨聲,落葉聲,稚子讀書聲,名妓歌曲聲,少女挑擔賣花聲。”
杏花掩嘴笑道:“奴婢肯定選賣花聲呀。”
陸詡啞然失笑,“忘了你叫杏花。不過我告訴你,前朝有一位被稱作詩家天子的大文豪,說法便是與你一樣,也說那千百種天地清籟,就數市井深巷的賣花聲為第一,最是能斷人肝腸。”
杏花疑惑問道:“公子,這是為何?”
陸詡在她面前,大概是處處有求於人,也就不吝言笑了,“這些年我也一直在想原因,什麼時候想通了再告訴你一聲。”
跟陸詡朝夕相處,杏花也隨意了許多,打趣道:“也有公子不明白的事情啊?”
“有很多。”
曾被靖安王當面譽為“不輸元本溪”的目盲寒士說完以後,重新提筆,伏案書寫《藥方》。
此王是趙衡,而非趙珣。
陸詡至今也不明白那位讓趙衡臨死仍有怨念的元本溪是誰。
第167章 亭中三言兩語定江湖
軒轅青鋒遞出徽山千年老桂樹心製成的木質名刺,然後被管事帶入北涼王府,來到穿廊過棟,終於來到半山腰聽潮湖心的涼亭中,年輕男子早早白髮如霜,隨意用一根紅繩繫了一個挽結,坐在臨水圍欄上,靠著金漆廊柱,手中把玩著軒轅青鋒上交王府的名刺。軒轅青鋒站在涼亭外嵌入水中上的蓮花石墩上,一路行來,百感交集,當年吳州元宵賞燈,這個皮囊俊秀的年輕人跟一個色胚無賴待在一起,爭執過後,被她的扈從攆得過街老鼠一般淒涼,那時候軒轅青鋒也只當他是破落戶裡沒出息的無趣男子,胸無點墨,科舉無望,也就只能憑著相貌騙些花瓶的小家碧玉,事後偶爾想起那樁鬧劇,也僅是猜測他的孃親一定是位傾國傾城的大美人兒,才生得出這樣好看的兒子。哪裡知道重逢於徽山,搖身一變,就成了惡名昭彰的北涼世子,帶一百甲士入龍虎,可以說因為他,牯牛大崗主人才能夠換成是她。只是軒轅青鋒始終沒辦法將他和將要世襲罔替北涼王的男子牽連在一起,直到親身步入清涼山王府,她才逐漸有一個清晰的輪廓,徐鳳年,會成為人屠徐驍之後離陽王朝第二位異姓王。
徐鳳年摩挲著手中桂木心削成的名刺,笑望向這名千里迢迢從劍州趕來王朝西北的女子。招搖山上有許多千年老桂,只是近百年逐漸死去,最後一株唐桂也不能例外,徽山的桂子酒也就成了絕唱。徐鳳年招了招手,輕聲問道:“除了一百多本秘笈,你帶桂子酒了沒有?”
軒轅青鋒走入涼亭,挑了個離他最遠的位置坐下,目不斜視,平淡道:“徽山所剩不多,但是如果世子想要喝,下回給你帶一罈。”
徐鳳年把名刺放在膝蓋上,臉上有遮掩不住的疲乏神態,閉目養神,談不上有什麼待客之道。軒轅青鋒沒有任何憤懣怨言,在她看來,只要是人屠的嫡長子,就有這份傲慢的資格。她心平氣和問道:“一直聽說北涼王府戒備是外鬆內緊,將那江湖刺客當做一尾尾肥魚釣上鉤。為何殿下肯放心讓我入亭,不怕我也是刺客嗎?”
徐鳳年打了個響指,一襲朱袍從聽潮湖中躍起,躍過了涼亭頂,再墜入湖中,一閃而逝。景象旖旎,如一尾紅鯉跳龍門。
除了嗜好逗留湖中的朱袍陰物“浮出水面”,遠處有府上婢女托盤姍姍而來,盛放有用作觀景的餌料,徐鳳年擺擺手,示意交給軒轅青鋒。
徐鳳年睜開眼睛,坐回墊有綢緞的長椅,說道:“徽山那邊的動靜,我都有聽說。不過你就算境界突飛猛進,我再讓你坐近肩並肩,你想要殺我,也不容易。”
軒轅青鋒冷笑道:“北涼王府果真不缺高手。”
徐鳳年瞥了眼優哉遊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