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懷裡,就當認識了百來個字。
離那座武帝城只有一日路程,海風習習潮來汐往,輕輕鬆鬆便拂散了初夏的那點燥熱,少年王生本就是海邊長大,不覺著海風微腥,只覺得熟悉而熨帖,大概是離鄉幾年,記起了不在世的親人,王生沉默起來。
徐鳳年之所以不與這個徒弟交談,不是後悔收了生平第一個弟子,嫌棄他資質平庸,而是因為心底有些哭笑不得,接觸之後,才發覺這身材結實的少年竟是女兒身,奇就奇在她的氣機脈象,半點不像女子的流轉軌跡。女子習武,比起男子要更多坎坷瓶頸,佛教中女子之身不得成佛,道門中女子真人也鳳毛麟角,都是有講究和道理的,百年以來,女子劍仙就他孃親一位,再往上推去三百年,也只有一位,若不論劍,女子躋身一品高手也還是屈指可數,當年的四大宗師之一的酆都綠袍,如今的江湖倒是比以往陰氣更重一點,有洛陽和軒轅青鋒,還有那個素未蒙面的王仙芝徒弟林鴉。女子男相,道理類似南人北相多福祿,徒弟王生的資質其實還算不錯,不過徐鳳年練武前後,見多了江湖頂點的風光,資質出彩,往往小時了了大未必佳,練武一事,後勁至關重要,後勁足,機緣多,兩者缺一不可,方可大器晚成。
徐鳳年之所以收他做徒弟,歸根結底,很簡單。
王生腰間挎了一把木劍。
當初第一個問題,徐鳳年問王生肯不肯以木劍換吃食。王生不肯。徐鳳年又問肯不肯以木劍換銀子,王生還是不肯。
深夜時分,離著武帝城不過三四十里路,徐鳳年沒有繼續駕馬前行,而且吩咐王生去撿取枯枝,在海邊燃起一大堆篝火。熊熊火焰,映照著師徒二人的兩張臉龐,徐鳳年分給王生稚童手掌大小的半張幹牛肉,夜空明朗,繁星點點,王生低頭嚼著牛肉,抬頭時看到師父望著星空怔怔出神,悄悄舔了舔沾油的手指,這才指向星空,微笑道:“爺爺說過,那兒就是一隻大燈籠。在地上,人死燈滅,就會去天上亮起來。”
徐鳳年平靜道:“我老家那邊也有這樣的說法。”
王生等了半天,見師父又沉寂下去,就自說自話,“師父,我除了你,就頂佩服徽山那位武林盟主了。”
王生露出一個笑臉,問道:“師父你猜猜看下一位是誰?”
徐鳳年搖了搖頭。
王生嘿嘿道:“是武帝城的拳法宗師,林鴉!”
徐鳳年微笑道:“她可是天下第一人王仙芝的高徒,而且還是胭脂評上的漂亮女子,你兩樣都比她差遠了。”
王生恨不得挖個地洞鑽下去,怯生生問道:“師父你知道了?”
徐鳳年點了點頭。
王生見師父不像生氣的模樣,低頭說道:“爹孃一直想要生個弟弟,都沒成,後來就不想了,把我當男孩子養著。而且家裡也攢不起嫁妝,我也不想嫁人。再說誰樂意跟一個長得男人的女子過日子,想想就聽憋悶的。誰娶了我,肯定是上輩子壞事做得太多的採花大盜,老天爺才要罰他這輩子娶個男人。”
說到這裡,安天樂命的王生自己把自己給逗樂了。
徐鳳年撕下一塊牛肉放入嘴中,輕聲道:“等你以後眉眼長開,總會有些女人模樣。”
王生突然情不自禁說道:“我要是長得有師父一半好看,少活半輩子也行。”
徐鳳年平淡道:“去打一個時辰的拳。”
知道說錯話的王生摘下腰間木劍,一臉苦兮兮去海邊練拳,老老實實打了六遍拳法,其中漏洞百出,還經常遺忘套路,不過她眼角餘光瞥見師父對於自己的愚笨不堪,不太上心,沒有流露出什麼異樣神情。
王生多練了半個時辰的拳,這才在師父對面坐下,拾起木劍橫放在膝上。
徐鳳年問道:“挎木劍走江湖,你不嫌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