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頭頂的盾牌已經釘入了四五根箭矢,他正值壯年,是北方草原上一個小部落的男子,對他來說,沒有什麼王庭,什麼寶瓶州,這次應徵跟隨大軍南下,只是想著今年過冬時候攢夠軍功,好讓個子正在拔高的兒子能夠吃足肉,順勢跟隨自己升高一級戶籍,他希望自己的兒子將來能夠走出風雪不定的草原,有機會代替自己去離陽中原走一遭,至於自己,他不奢望能夠活著離開戰場了,這座虎頭城實在是太過難以撼動,跟自己入伍時的傳言大不相同,不過他也沒有什麼被矇騙的惱火,便是戰死了,那份撫卹也足以讓兒子長大成人,讓兒子成長為不輸自己的草原男兒。
身披鐵甲頭頂盾牌的力士眼角餘光,瞥見一座對樓被城頭拍杆重重拍下,對樓劇烈搖晃,頂部給拍成稀爛,十幾個神箭手當場暴斃,肉泥一般,與對樓融為一體。他重重呼吸,咬牙繼續向上攀沿,然後瞬間就脫離了雲梯,不僅是他,還有身後三四名力士也是一般無二的下場。他頓時心如死灰,下一刻,他與幾名北莽力士的後背幾乎同時撞在了雲梯附近的城牆之上,如同一串被繩子串起的可憐螞蚱,摔了個七葷八素的他死死拿住盾牌,抬起手臂擋在頭頂,果不其然,下一刻城頭之上就有輕弩激射而下。暫時逃過一劫的他知道真正的危險還在後頭,他們一夥人是給北涼守軍的飛鴞給鉤住甲冑了,這種專門對付大莽力士的器械是一根長七丈的鐵鏈,鐵鏈之上每隔三尺便釘有鋒銳飛鉤,雲梯甲士一旦被鉤住,就身不由己了,很快就會被拖拽上去,迎接他們的是一根根長矛。他親眼見過許多力士便慘死在這飛鴞之下,若是這個時候匆忙卸甲,企圖墜城逃生,根本就不現實,被懸掛在鐵鏈最上方的他低頭怒吼道:“握緊戰刀!”
這條鐵鏈飛鴞被城頭數名北涼健卒拉拽回去,四名北莽力士的鐵甲與牆壁摩擦發出嗤嗤聲響。四人中最先以這種狼狽方式“登上”城頭的他頭腦幾乎一片空白,憑藉本能擰轉身形面朝城頭,在他被拽出城牆後,持盾護在前方,瞬間盾牌就被矛頭擊中,重重撞返砸在胸口,但是就在他試圖竭力胡亂揮出一刀後,城頭之上,一名北涼持有古怪直柄橫刀的守卒砸中他的頭顱,鮮血四濺,當場斃命。至於在他死後給陸續拽入城頭的三名力士,或死在這種剉子斧下,或死在長矛下,屍體被拔離飛鴞,隨意推下城牆,然後那根飛鴞再度重重丟擲城頭。
虎頭城戰線上,一方蟻附,一方殺蟻,真是雙方人人命如螻蟻。
深陷敵軍腹地的徐鳳年繼續前行,勢如破竹。
所向披靡,沒有一合之敵。但是徐鳳年清晰感受到幾團濃郁氣機在旁覬覦,跟隨自己的身形悄然移動,這些人無疑是伺機而動的北莽武道高手,多是小宗師境界,更遠處兩百步開外則隱藏有兩名頂尖高手,一名金剛一名指玄。徐鳳年一路直線前行,殺人沒有任何花哨動作,多是槍仙王繡悟出四字訣中的崩字弧字兩訣槍法,尤其是弧槍,大開大合,最適以少敵眾的亂戰,弧槍式所至,夾雜以崩字訣氣機,徐鳳年身邊兩丈內,無人存活。
但是長驅直入的徐鳳年沒有絲毫得意,反而心思越來越沉重,自己直奔董卓大旗所去,誰都知道真正能擋地住自己腳步些許的角色,只有那些武道高手,普通士卒毫無意義,但是北莽步卒方陣的推進,一絲不苟,沒有任何變動,一旦不幸遇上自己,死即死。
歷史上草原騎士的大舉南侵,大多繞開險要關隘和雄城大鎮,要麼就是圍而不打,使其孤懸鐵騎大軍之中,迫其繳械投降。真正意義上的攻堅戰,一來馬背上的遊牧民族不擅長,二來得不償失,與其在邊境上跟城防穩固的守軍死磕,不如繞城而過,在城小牆矮且士氣萎靡的腹地大肆遊掠。徐鳳年雖然很早就清楚北莽出自下策,最早拿北涼開刀,是不得已而為之,但是在下策之中,董卓和太平令顯然也是野心勃勃,要拿北涼三十萬邊軍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