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顯然是對身邊猶有心結未解的師弟劉端懋說的,八人之中,當年劉端懋和皇子趙楷私交最好。
劉端懋置若罔聞。
接下來常遂提議聚一聚,大夥兒一起嚐嚐那天底下最地道的綠蟻酒,徐鳳年就掏光銀子跟小販買了十多瓶酒,然後領著他們去了不遠處的茅屋,屋子常年都有人打掃,雖無人居住,故而並不顯絲毫頹敗,甚至連那塊屋後的小菜圃也是綠意盎然。徐鳳年熟門熟路從屋內搬出竹椅竹凳,還特地搬出一了張本來用作堆放書籍的桌子,茅屋距離洗象池不遠,但兩處一動一靜反差鮮明,這跟武當山的有意為之有著莫大關係。一行人在屋前的空地上圍桌而坐,常遂已經自顧自痛飲起來,許煌和劉端懋並肩而坐,晉寶室跟常遂相對而坐,坐在了徐鳳年斜對面。
自然而然,許煌就跟徐鳳年說起了那場廣陵水戰,當時在流州境內相逢,對於其實不過是一場屬於廣陵水師的內戰,兩人各執己見,果然如韓老先生所言,兩人各對一半,許煌猜中了一半,是一場速戰速決的戰事,而徐鳳年猜中了西楚勝出的結局。對於接下來的廣陵態勢,徐鳳年跟許煌又有爭執,曾經數次走遍舊西楚國境的兵法大家許煌,堅信接下來離陽很快就可以形成合圍之勢,而西楚的突破口必然是那看似勢不可擋的南疆十萬精銳,唯有此舉才能真正為西楚贏得戰略縱深,在江左和南疆的空隙地帶站穩腳跟,真正發揮出廣陵江的天險之利,雖說如此一來,仍是難逃被盧升象和燕敕王南北夾擊的困境,但比起拼死困守西楚京城一隅之地,只能註定被離陽朝廷一點一點蠶食兵力,形勢仍是會好上許多。
徐鳳年為此專門從屋內翻找出一份廣陵道的堪輿形勢圖,緩緩攤開在桌面上,許煌一手持酒杯,一手“指點江山”,娓娓道來:“山水畫講勢,武人過招,也講氣勢。那麼西楚的國勢,就在謝西陲西線戰敗楊慎杏閻震春兩員春秋老將、寇江淮在東線大放光彩和曹長卿一戰而定廣陵江之後,幾乎達到了頂點。但是……”
許煌往自己只剩一半酒的杯中倒滿了酒,又指了指手邊的酒瓶,“西楚國勢再盛,終究是一杯酒而已,而離陽之勢,則是大如酒瓶,楊慎杏的薊州步卒傷亡不小,閻震春的騎軍一戰盡沒,甚至廣陵王趙毅的水師全軍覆沒,瓶中酒水,仍是比這杯中酒要多,多很多。這還僅是我們紙上談兵,說那兵力多寡而已,離陽真正的大勢,在於新帝登基後,離陽民心,依舊穩固,甚至可以說是愈發穩固,永徽祥符交替,遠沒有外人想象中那般動盪不安,所以離陽西楚之戰,前者可以一戰功成,後者卻是一敗皆休!”
許煌伸出手指先後點了點廣陵江北岸的一處重鎮,和南岸劍州的一處關隘,沉聲道:“若我是那曹長卿,就在老將吳重軒率領南疆大軍半數渡江之際,派遣一員敢打硬仗的悍將帶一萬精軍南下到此,掐斷退路,再讓一員老成持重善於防守的將領死守西線門戶,讓南疆十萬大軍想戰戰不得,想退也退得不舒服。”
徐鳳年微微俯身看著地圖,皺眉輕聲道:“我北涼步軍副統領顧大祖提到過吳重軒這名老將,認為此人治軍領軍都遠在楊慎杏和閻震春之上,麾下猛將也不在少數,長途跋涉異地作戰,吳重軒不會不盯著自己的後方。”
許煌瞥了眼身邊翹二郎腿嗑瓜子的司馬燦,後者悻悻然放下手中那捧瓜子,正襟危坐道:“吳重軒和他身邊那撥功勳悍將,都是打老了仗的經驗豐富之輩,不會如此疏忽,但是呢,兵書上俗話說千里不運糧,這是南疆大軍潛在的不小隱患,更致命的缺陷,更不是吳重軒等人可以解決的,那就是再熱血再激昂的沙場之爭,從來都是廟堂之爭無聲無息的漣漪,自離陽先帝起,就信不過燕敕王趙炳,當今天子也不例外,削藩削藩,說到底不就是拿北莽削北涼三十萬鐵騎的藩,用西楚削南疆二十萬虎狼之師的藩?吳重軒要是輕而易舉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