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如今,也不會陌生,但是有一件小事,你未必見識過,我當時看到路旁豺狼飽腹,恰似太平盛世裡那種大腹便便的富家翁,那些畜生見人竟然不退反吠,當年感觸不深,只覺得弱肉強食,天經地義,反而更讓我堅定了問鼎武道之心。但是我如今再回想起那幅場景,卻有些不舒服。”
這其實便是年輕藩王不奢望中原宗師留在拒北城的根源所在,就如隋斜谷親口所說,數千人數萬人慘死於草原鐵蹄蹂躪之下,被戰刀割顱剖腹,被槍矛挑屍空中,被騎弓勁射穿透身軀,無論如何死,死了多少人,在希望且有希望武道奪魁最終獨立鰲頭的那撥江湖高手眼中,同樣的場景,在邊軍將士眼中,和在許多江湖宗師眼中,有著天壤之別,甚至或許有人與當初的年輕劍客隋斜谷不太一樣,會選擇挺身而起,主動截殺草原騎軍,但是最後,也一定知難而退,且在盡力斬殺草原騎軍數十數百人之後,已是問心無愧。
當年隋斜谷看過便看過了,雖有三尺劍傍身,卻選擇了冷眼旁觀藏劍在鞘,哪怕至今,也僅是不舒服三字而已。
徐鳳年做不到。
未必就是徐鳳年遠比隋斜谷更加菩薩心腸的緣故,只因為他出身徐家,自幼便跟隨那個瘸子姓徐。
也許不在北涼邊關,換成別處,例如薊州,例如兩遼,遇上北莽騎軍南下入侵,徐鳳年如果只是置身事外的武評大宗師,一樣會與某些江湖宗師如出一轍,只是痛痛快快廝殺一番,然後一樣知難而退,不會有那種當仁不讓的誓死不退。
柴青山,薛宋官,韋淼,毛舒朗,程白霜,嵇六安,等等。
這些已經身在拒北城或是即將進入拒北城的中原宗師,徐鳳年憑什麼要他們死戰涼州關外,以血肉之軀抗拒北莽數十萬鐵騎?
閉目養神的隋斜谷睜眼後打破沉默,低聲道:“天能發生萬物,也可肅殺萬物。徐鳳年,你當真不怕?”
徐鳳年笑問道:“這是澹臺平靜說的吧?”
隋斜谷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隋斜谷起身走到視窗,魁梧背影顯得有些寂寞,老人自嘲道:“劍術劍意兩事,我曾經自認不輸任何人,但很奇怪,我向來不喜歡佩劍,倒是喜歡暴殄天物地以名劍為食,也許當年李淳罡說得對,我隋斜谷根本算不得一名劍士,那我到底算什麼?都活到了這把歲數,再來跟自己問這個問題,也真是可笑。”
徐鳳年在隋斜谷離開書房之前,又提出了一筆新買賣。
吃劍老祖宗在錯愕之後,沒有拒絕也沒有答應,大步離去。
老人走出書房後,緩慢走在廊道中,突然轉頭望向庭院中那棵鬱鬱蔥蔥的臨窗枇杷樹。
而年輕藩王沒過多久也離開書房,將一封剛剛寫好的密信交給刑房一位拂水房頭目,兩人一起走出那座廂房,年輕藩王最後臉色淡然地叮囑道:“你把信交到他手上後,就跟他說,如果真有那麼一天,就當我徐鳳年求他做這件事。”
那名年邁諜子咬緊牙關,一言不發,只是使勁點頭,然後領命快馬離開藩邸,離開拒北城。
徐鳳年站在臺階上,安安靜靜眺望遠方,秋風陣陣,無聲而過。
北莽大軍即將兵臨拒北城,有人生前做身後事。
……
這位年輕藩王輕輕轉過身,仰頭看到肩並肩坐在屋頂的呵呵姑娘和朱袍徐嬰。
他對她們做了個鬼臉。
第412章 不堪言
夜幕深沉,書房左上角燃有一盞瓷質油燈,仿製舊西蜀的疊瓷盞樣式,燈藏唇竅可注水,最宜省油。
年輕人獨坐桌後,瀏覽一封早已熟悉內容的密信。
他去過富饒的江南道,那裡的富貴門庭,家家戶戶,長檠高張照珠翠,悄然彰顯盛世太平氣象。他也去過天下首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