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的文官領袖,跪地不起,不斷砰砰磕頭,血流不止,死諫天子不可如此違例封賞。那一年,白衣陳芝豹才十七歲,徐鳳年才約莫八歲。這些年,徐驍開始看不透這個義子到底想要什麼,不清楚他的底線到底在哪裡。陳芝豹越是無慾無求,愈是厚積薄發,徐驍就越不敢輕易老死。因為人屠知道,自己一死,看似什麼都不爭的陳芝豹,就可以什麼都拿到手。真到了那一天,一個夾縫中的北涼,恐怕就要填不飽陳芝豹的胃口了。當初新登基的趙家天子為何再封陳芝豹為藩王?明面上大度恢宏,有功則必賞,不介意兩位異姓王南北互為呼應,又何嘗不是要讓父子二人互為牽制掣肘?
徐驍完全不懷疑自立門戶的陳芝豹,不想或是不能逐鹿天下。
徐驍走出莊子,喃喃自語:“希望兩邊都還來得及。”
回到北涼王府。
大堂中,並無甲士護衛彰顯肅殺氣,六位義子中來了一半。扛旗的齊當國,師從陽才趙長陵的葉熙真,精於青囊堪輿覓龍的姚簡。
陳芝豹,袁左宗和褚祿山都已不在北涼。
只剩下父子四人。
見到輕輕坐上椅子的義父,葉熙真和姚簡相視一眼,緩緩跪下。齊當國巋然不動,虎視眈眈,看著這兩名早已功成的自家兄弟,滿臉怒容。
徐驍雙手插袖,往後一靠,說道:“咱們北涼的諜探機構,這些年都是一分為二,祿球兒管一半,熙真統轄另一半,前不久有兩人各花了一千兩黃金買命,僱了一名叫薛宋官的盲女子去殺鳳年。熙真你的買命是先手,祿球兒是後手,因為這位目盲女琴師收了銀錢就沒有食言的說法,所以祿球兒那一千兩花得有些吃虧,只是讓她點到即止。鳳年在北莽能不能活下來,還得拼上一拼。我知道,長陵死前一直很看好芝豹,覺得他只要能掌握北涼鐵騎,別說一統春秋,就是以後吃掉北莽也不在話下,長陵是不會玩花花腸子的無雙國士,這番認為,也從不在我面前掩飾,死前還握著我的手,最後遺言便明說了芝豹可以成為大秦皇帝那般雄才偉略的君王。所以熙真你繼承長陵的遺志,這些年那些沒有親自動手的潑髒水,我查不出來,也不想讓祿球兒去查,但想想也知道是誰在推波助瀾,加上這本就是義山要我韜晦養拙的初衷,這一點我不怪你。熙真你啊,就想著為師父爭一口氣,證明李義山錯了,證明李義山不如趙長陵。這些年,北涼舊部人心渙散,尤其是那些當初勸我稱帝的老傢伙們,更是憋著一口氣怨氣,始終都沒散去。”
“至於你,姚簡,一直對黃龍士那句白衣一併斬蟒龍的說法深信不疑,你打小就一根筋,又想成為北莽麒麟真人這樣的國師,還有為天下道統續香火的宏願,我若挑明瞭勸你,父子情誼恐怕就早早沒了,你那些年哪裡還能帶著鳳年跑遍北涼,我也就一直忍著不說。”
徐驍真的是老了,雙手搭在椅背上,不高的身子從椅子上緩緩站起,當年那個次次身先士卒都不怕累不怕死的年輕將軍,竟是如此艱難,最後說了一句:“現在我也不好說就一定是我對,你們錯了。”
徐驍走出大堂,齊當國守在門口,背對姚簡和葉熙真二人。
葉熙真先站起身,踉踉蹌蹌走去提起義父留下的一壺酒,一手手指間夾了兩隻酒杯,另一手舉起酒壺放在鼻尖一聞,淚流滿面的文士笑著輕聲說道:“看吧,跟你說肯定是綠蟻,你非跟我打賭是黃酒,黃酒還要溫上一溫,你不嫌麻煩我還嫌。”
姚簡沒有站起,只是盤膝而坐。
葉熙真坐在他面前,倒了兩杯酒。
葉熙真舉起一杯綠蟻,拿袖子擦了擦淚水,笑道:“咋的,老姚,不捨得你那幾屋子的破書?”
面無表情的姚簡握住酒杯,搖頭道:“有什麼不捨得的,留給鳳年,其實也挺好。以前他小時候總喜歡偷書,這回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