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香庭呆滯地注視著?板上的人。
送他回來的男人問道:“是你們寺院的和尚吧?今早被發現死在巷子裡?,警察看過?了,說兇器是殺豬刀。”
李香庭沒有回答,愣愣地站著?,魂被拂來的冷風,一下子抽了個乾淨。
王朝一不?放心李香庭,還是跟了過?來,誰料剛出?門看到兩?人一驢杵在不?遠,他飛奔過?去?,剛想逗驢,看到車上的人,也?愣住了,隨即撲通一聲?跪了下去?:“明盡——”
明盡的僧襖被血染紅了,比他那日穿的袈裟還要紅,他的臉上、身上、四肢上,清楚地遍佈十幾處刀痕。
明盡平時幹粗活沒少受傷,可李香庭從未聽他說過?疼,即便膝蓋摔得血肉模糊,也?笑著?說沒事。這?麼多刀,他可曾喊過?一句“疼”?
王朝一的哭喊聲?迴盪在空曠的荒野中。
男人嘆了口氣,從屍體腳邊拿過?一個布袋子:“這?是壓在他身下的,米價這?麼貴,估計跑了不?少人家才化?緣到的。”
李香庭開啟布袋,看到裡?面紅色的大米,一粒一粒,鮮豔又飽滿,像一顆顆子彈,直朝自己的身體打過?來。他握緊布袋,用衣袖去?擦明盡臉上的血,卻怎麼也?擦不?乾淨。
王朝一拉了拉他:“老師,帶他回去?吧。”
李香庭像沒聽到似的,手指被血染紅了。
“老師,帶他回他師父身邊吧。”
“老師——”
李香庭忽然將明盡緊緊抱在懷裡?,臉埋在他的脖頸裡?,整個肩膀劇烈地抽動起來。
那個冰冷的早晨,有人死了。
有人還活著?,卻被活生生剮了心。
……
燈一為明盡誦經三天,不吃不喝。
他們幾個很擔心燈一的身體,他重病在身,若是出個?三長?兩短,寺廟無主,日本人到時只會更加猖狂。
寺裡需要主心骨,即便?再絕望,李香庭也強忍著,這麼?大?幫人得照顧,他知道自己不能垮。
明盡的死是日本人乾的無疑,可沒?辦法,任何證據都沒?有。李香庭跑遍大?街小巷,想尋求點人證,可沒?有一個人目睹明盡受害。他也清楚,即便?有人看見,也不敢作?證,作?了證,也無法為他討到公?道,因為作?惡者有恃無恐,因為全中國到處都是這樣慘死的冤魂!千千萬萬,且無處申冤!
可他太崩潰了,明盡的遺容、生前的模樣、曾經的歡聲笑語時時刻刻浮現在他的腦海裡,情緒無處宣洩,只能讓自己?毫不停歇地動?起來,緩解內心的憤懣與荒蕪。
明盡被埋葬於華恩寺後方的僧侶塔林,他生前就安安靜靜的,要麼?打掃衛生,要麼?無聲無息地跪在佛祖前,離開後,寺裡還是同往常那?般靜謐。
李香庭時常恍惚,忘記他已經不在了,不經意喚:“菸灰該打掃了”、“香燭燃到底了”、“叫吳碩來吃飯”。
可是,再也沒?有回應了。
很多事情李香庭都沒?有告訴燈一,但燈一多少猜到一點,也知道自己?得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