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確專注於研究四書與《詩》一經,因而內容能夠充實,可於文章本身而言,只有內容是不夠的,還要有情緒在其中,不然怎麼讀都是乾巴巴的,就像寫網文小說,讀者寧可看“王妃已在城牆上掛了三天了”,也不願意看王妃敲著木魚念阿彌陀佛。
柳賀領了書單,看著密密麻麻數行字,只覺頭大如鬥。
不過這說明丁先生將他放在心上了,柳賀又怎會不懂?
柳賀翻了翻自己手邊的書,書單上的他已有幾本,其他的丁氏書堂內多數也都有,他便按丁顯的要求讀起了這些文章,每日晨課時的朗讀書目也改了。
其實作為現代人,比起四書五經,柳賀還是愛讀散文,蘇軾的《赤壁賦》,柳宗元的《捕蛇者說》,歐陽修的《醉翁亭記》,這些文章流傳千古,其中名句在現代人讀來也是享受。
放在靠科舉出身的大明朝,自己成日寫文章,又看周圍人文章,更是能體會到這幾位大家的牛叉。
區別在於,以前他只知道人家牛,卻不知道牛在哪裡,現在倒是知道人家牛在哪裡了,卻還是學不會,依然是一個絕望的文盲。
但柳賀也不得不感慨,以往在歷史書上看到,唐宋以詩詞著稱,到明清卻只剩小說聞名,說是因為讀書人專研科舉的緣故,不過在柳賀看來,實在是因為考中進士就能做官的誘惑太大,且明朝科舉與唐宋不同,門檻低,只憑考試能力即可,而唐宋有行卷之風,有薦舉之制,科舉又考詩詞歌賦,文人在作詩上的積極性也是不同。
唐宋二朝確實是文章興盛的時期,有明一代,儘管有推崇秦漢推崇唐宋的,可卻沒有文追唐宋的大家,最讓人印象深刻的無非《項脊軒志》《湖心亭看雪》等幾篇。
柳賀一篇篇文章讀下來,收穫自然不少。
這幾日中午他都未去書堂,只在假山旁讀散文,他不怕別人笑話,讀書也讀得大聲,只因讀書時聲音似乎與胸腔產生了共鳴,他能在某一瞬讓自己代入到作者自身。
情緒飽滿才有好文章。
“柳兄向學之心叫人敬佩。”
湯運鳳與施允二人路過,見柳賀讀書到近乎忘我地狀態,心下真的只有佩服了。
柳賀初入族學時,每日苦讀四書,姿態像極了皓首窮經的老書生,旁人只覺他讀書近乎愚,可一日一月如此便也罷了,柳賀是日日如此月月如此,何況柳賀的天賦如今已被眾人認可,他卻依然勤學到如此程度。
如今柳賀的文章常位列旬考前三,學堂中卻已無人發出異議了。
……
立冬一過,天氣便日益寒涼了,柳賀算是勤勉的了,晨起時都忍不住在被窩多賴了一會兒,起床之後倒是還好,唯獨起床的瞬間格外艱難。
寢房簡陋,冬日裡又沒有什麼保暖設施,靠的就是厚被子和一身正氣,天剛降溫,柳賀便收到了紀娘子帶給他的冬衣和棉被,柳賀實在難以想象古人是怎麼過冬的,現在棉花在江南一帶種植不少,可明代以前卻是沒有棉花的。
柳賀又堅持了一刻,待到其他同窗開始起了
,他也鑽出被窩,先穿冬衣,再套長衫,這長衫一年四季都要穿,冬日能加衣服倒是還好,放在夏季,稍坐一會兒便汗流浹背,熱得往樹蔭下鑽。
冬衣顯然是紀娘子新做的,厚實又不悶人,柳賀穿上後只覺周身都暖了起來。
去飯堂用過早飯,再去學堂就已不冷了,學堂內人多,火氣也旺一些。
紀娘子還託人捎了幾支筆給柳賀,其實學堂外就有賣文房四寶的店鋪,畢竟倚著丁氏族學,靠山吃山,不過柳賀還是喜歡去縣學旁那家書肆買,價格能稍稍便宜些,而且各個檔次的紙筆皆有,選擇面也廣。
柳賀今日讀的是《阿房宮賦》,這也是前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