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而去看最近收到的幾封文書。
文書上說的大多還是柳賀在揚州府徵商稅一事。
柳賀幽幽一嘆,磨好墨,略一思索,在紙上寫下“論商”兩個大字。
他當年在殿試上論禮,可惜當官之後論禮法的實踐卻並不多,此時朝中關於商稅的議論紛紛,除了抨擊柳賀盤剝民利外,居然還隱含了柳賀重商抑農的指責,這一點柳賀是絕對不肯認的。
若非自邸報上看到,柳賀還不知朝中爭論已到了如此聲勢。
唉,果然人紅是非多。
要寫文章與人爭辯,最重要的是將自己擺在道德最高點,先祭出太/祖朱元璋,這樣他天生立於不敗之地。
柳賀先寫,商稅徵收乃是太/祖所定,祖宗法度,誰也無權更改。
接下來,他便將洪武朝以來揚州府及各地商稅的收繳情況一一道明,擺事實,講道理,這一塊柳賀向來擅長,洋洋灑灑寫了數百字。
在這之後,柳賀才真正開始寫自己對商之一事的看法。
到了萬
歷朝時,已有不少文人認為應當農商並重,可惜這種想法並不是主流。
柳賀結合如今大明朝的商事,再將未來商業的一些理論加進其中,為官之後,他寫文章不求文辭精美,而是要讓讀文章之人理解他的觀點,或者坦白一點,他希望如今的內閣執政者與天子能夠明白他的想法。
這篇《論商》,柳賀寫得比《治河策》更為認真,在大明朝,祖宗法度常被官員們掛在嘴邊,然而官員追逐利益時往往以利益為先,一旦利益受到妨礙,他們立刻將祖宗法度擺出來。
官員們真的都認為必須抑商嗎?
比如開海運一事,實則是為了加強大明與外界的貨物往來,然而朝臣之中反對者眾多,張四維受高拱提攜時支援開海,高拱倒臺,張居正主政,他又稱為反對開海者的一員。
他反對的理由也是祖宗法度。
但重農抑商也是朱元璋的主張,他張家的鹽船卻開遍兩直十三布政司。
一篇《論商》寫完,午間日光已經往西,天色漸漸暗了下去,柳賀趴在桌子上打了會盹,睡得有些涼了,他正要起身加件衣服,就聽門外一陣慌亂的腳步聲:“府臺,出事了!”
這一聲喊得極大,柳賀也一個激靈被嚇醒了,他披上衣裳,問道:“何事?”
“運河上,鹽運司衙門的船入鈔關時被攔下了!”
柳賀心中暗罵了一聲麻煩,鹽運司衙門及鈔關都是戶部的下屬衙門,這兩方都驕橫慣了,一貫不把地方上的親民官看在眼裡。
若柳賀還是翰林院修撰,這兩方打起來,他鐵定在一邊吃著瓜再吐幾顆瓜子,可如今事情發生在揚州府地界上,柳賀倒是能說一句“關我屁事”,可事兒他還是得管。
柳賀穿上官服,坐上馬車趕去鈔關。
江都縣丞已在一旁恭候多時了。
自江都知縣被免職後,江都縣的庶務便一直由縣丞代領,這缺已空出許久,朝廷卻依舊未派出官員上任。
若說揚州知府在天下知府中屬“最緊缺”,江都知縣在天下知縣中應當也是數得上號的緊缺,這樣的位置,非進士出身的官員自然不能服眾,但江都知縣本身只是七品,三甲進士任官的最低點也是七品,不可能在外官幹不滿三年的情況下平調,所以這位置一直都空著。
難道真要等萬曆五年的新進士?
那還得等上一年半,到時候黃花菜都涼了。
江都縣丞快到安享晚年的年紀了,他原本是江西南昌府學的教授,考滿為優之後才來江都縣擔一任縣丞,此前江都知縣還在時,他肩上擔子還不重,如今卻累得一張圓臉都瘦扁了。
縣丞見柳賀的機會不多,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