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柳賀的關係雖不似孫夫子那般親近,但在揚州治水時,若非吳桂芳力薦,柳賀行事也不會那般順當。
且之後柳賀任揚州知府,也多仰賴吳桂芳相助。
作為官場前輩,吳桂芳顯然對他寄予厚望。
削藩之事,既然要幹,就沒有再拖的必要。
柳賀果然順利見了張居正,剛道明來意,張居正便道:“你此時怨氣滿腹,行事便難以清醒,待冷靜下來再說。”
柳賀猜想張居正心中也很不感受,他支援吳桂芳在徐淮等地治水,也因吳桂芳在任上,他才改了河漕之制,把兩個衙門合併成一個衙門。
如今潘季馴接了河漕總督一職,京中又有吳桂芳為工部尚書,河漕事張居正應當可以高枕無憂了。
吳桂芳一去,河漕事倒不會生變,但要尋到一位適宜的工部尚書也是不易。
柳賀正在思索,張居正忽然道:“我讀了你那篇《祭師文》。”
柳賀:“……”
他忽然不知該如何回答了,畢竟張居正也是他的老師。
“比之你會試時的文章,可謂是精進了十分。”張居正道,“此篇文章有文有筆,初讀之時我還以為是大儒所作,此文可比韓昌黎《祭十二郎文》。”
張居正不常夸人,柳賀見他的日常就是聽他板著臉訓自己,此時突然被誇,柳賀既有些慌亂,也有些受寵若驚。
“若我有這麼一日,你便也作一篇此等水準的文章給我吧。”
柳賀連忙道:“恩師切莫這般說。”
“人都有生老病死,我並不忌諱這個。”張居正道,“便如我所說的做。”
柳賀想,或許是病床上的吳桂芳令張居正想到了自己。
畢竟連他都忍不住想起日後回鄉養老的事。
不過柳賀猜,張居正恐怕不會想到那一天的,他一直專注朝事,要他決斷的事情實的太多太多。
……
過了幾日,吳桂芳便過了世,天子感念他治河之功,贈他太子少保。
吳桂芳過世後,工部尚書一職便由兵部左侍郎曾省吾接掌,此人是朝野皆知的張居正鐵桿。
這個月底,柳賀終於將內閣改過的削藩條例拿到了手。
他發現,對於他寫的那份建議,主體部分張居正修改的不多,基本都留了下來,他只是補充了與王府事務相關、而柳賀並未涉及的部分。
按張居正的說法,柳賀雖有些小聰明,但為官經驗畢竟不是十分充足,許多方面的考慮仍不夠完善。
又過了一日,柳賀以禮部右侍郎兼翰林院學士的名義上了疏,稱嘉靖時的《宗藩條例》已不適用於如今之境況,藩王在地方上為禍者多,開支巨大,以至於朝廷無財可用,藩王封地的百姓也深受其苦,妻離子散家破人亡者不在少數。
在這封《奏宗藩事疏》中,柳賀提出了幾大建議——
一、親王就藩時應核定額數,不能僅隨天子心意。
這一條的言外之意是,天子想給兄弟或者兒子加錢沒問題,但必須自己掏,不能打戶部的主意。
當然,如今天子朝戶部伸手已經成了習慣,但若一開始就定額定量,天子便不好意思獅子大開口。
柳賀在建議中報了一個極少的數目,屬於太后見了奏疏內容都想打他的程度。
二、《宗藩條例》中令宗室男丁滿一十五歲方可領俸,改為年十五至五十者可領俸。
三、混淆宗室血脈者,斬。
四、輔國中尉、奉國中尉若有退俸者,可令其自食其力,經商、務農,但不可涉朝廷要務。
……
柳賀洋洋灑灑寫了數頁,待奏章經通政司到了內閣,又到天子手中時,滿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