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實在難看。”柳賀道,“天子已成年,恩師的確該歸政,可落到如今這個地步
,倒好似天子急著抹殺恩師功勞似的。”
“你我二人不在京城,縱是憂心,也顧不上那麼多了。”王錫爵嘆道,“我思慮許久,仍是覺得澤遠你當先我一步入閣。”
“為何這般想?”
王錫爵道:“我雖不願認,心中卻也明白,無論是天子還是元輔,都更屬意澤遠你。”
換了旁人王錫爵或許會不服氣,但對柳賀他一向敬佩。
“澤遠你要歇到何時?”王錫爵道,“經元輔歸政一事你也能看出,朝堂上辦實事者少,謀心機者眾,澤遠你想避開妖風,可一味逃避也不是辦法。”
柳賀嘆了口氣:“元馭兄,我今日來此實不想聽這些。”
“那便改日再談。”王錫爵道,“今日你難得來一趟,我令府中廚子做了幾道拿手菜,也好叫你嚐嚐蘇州口味。”
柳賀道:“我當年遊學也在蘇州住過一陣,可惜當時與元馭兄並不相熟。”
王錫爵的意思柳賀也明白,但他覺得,至少現在還沒有到他回朝的時機。
若是可以,柳賀希望能在天子感受張居正歸政誠意的時候回朝。
論起朝事,王錫爵有許多見解,但不論朝事時,他於琴棋書畫品茗等道無不精通,柳賀不由感慨,大戶人家出身和他這小門小戶出身果然不同。
在太倉王錫爵家中住了幾日,對方待柳賀可謂事事周到。但兩人談話間仍是提到了張居正歸政之事,一方面,張居正的確要歸政,時機已經到了,但另一方面,天子同樣要做好親政的準備。
臨別之際,王錫爵對柳賀道:“澤遠,若我所料不錯,你歸朝應當比我更早一些。”
柳賀疑惑道:“元馭兄為何如此篤定?”
“你不必猜緣由,只需知道我王元馭是神算便可。”
柳賀無奈道:“元馭兄,若我真如你所說那般歸京,我定要向天子奏明,元馭兄你在鄉極是清閒,竟要和欽天監搶活幹。”
王錫爵不由哈哈大笑。
萬曆八年
既然來了太倉,柳賀好歹也要看看太倉如今的農事狀況,王家是本地大戶,僅族田就有無數畝,柳賀道:“元馭兄,不如我出些錢賃你家田,再種些甘薯、番柿等。”
王錫爵笑道:“價錢貴上一成即可。”
“這我還是出得起的。”柳賀道,“戶部今年雖報了甘薯種植之象,然各地所種多少不同,甘薯產量雖高,卻也不能搶奪稻、麥之地。”
“這倒不必憂心,百姓們吃糧吃慣了,甘薯畢竟是新物,不會替了主糧的。”
柳賀道:“若是年年風調雨順,百姓衣食無憂,我等官員也不必想著推新作物。”
王錫爵也點頭道:“甘薯雖味美,日日吃也吃不慣。”
……
自太倉返回鎮江府後,來府上拜訪柳賀計程車子少了,柳賀能安安靜靜讀上幾卷書。
他仍保留著在京城時的作息習慣,早晨醒得早,但醒來之後不必惦記著衙門中的事務,也不會臨時有事被叫至宮中或內閣,天氣若是好的話,柳賀便披件衣裳在院內讀書,或和楊堯面對面坐著飲茶。
轉眼間便又到了冬日。
柳賀回鄉已有兩個多月,在這期間,朝廷未派人送信給他,也未有讓他起復的跡象,鎮江知府林應雷和丹徒知縣甘世價之前拜訪他倒是勤快,近日也失去了蹤跡。
柳賀倒覺得十分舒適。
應當說,直到此時,他才算是真正清閒了,可惜如今施允還在外放,他想找個一起看書的人都沒有。
“這位老爺,這書您是買還是不買?”柳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