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矩當然不敢這般做,他敢私下聯絡張居正,便是刻意得罪馮保,馮保最為忌諱的就是內侍自他手中分權,否則張宏也不會被他一腳踢開。
相比朝中官員,來自太監的威脅顯然更大些。
這罪己詔的事,雖宮中刻意瞞著,可聽說過此事的朝臣已有數位,眾人皆是按兵不動,只看張居正會如何應對。
此時的張四維府上。
其子張泰徵和張四維提起此事:“我聽說宮中大璫去請了柳丹徒,但天子的事,柳丹徒恐怕也擺不平。”
“這罪己詔一下,張太嶽該如何面對天子?”張泰徵道,“爹,這或許是你的機會,朝中官員對張太嶽不滿已久,太后只怕也並不如何滿意,只是朝政要倚仗張太嶽罷了。”
張四維搖了搖頭:“我心中仍有猶疑,張江陵這罪己詔即便下了,要宮中將他冷落也要數年。”
張四維自然是想取張居正而代之的,他是太后的同鄉,與武清伯李偉關係也不錯,若他能登首輔之位,宮中太后必定會支援他。
但朝堂已被張居正經營了數年,縱然張四維想插手,他也唯恐落得和呂調陽一般的下場。
嘉靖以來,大明內閣便有次輔對付首輔的傳統,如嚴嵩對夏言,徐階對嚴嵩,高拱對李春芳,張居正對高拱……因而張居正要回鄉守制時才如此敏銳,呂調陽恰好撞在了槍口上。
張四維一直有賊心,可惜沒什麼賊膽,他與萬曆都是如此,若非張居正去得早,這兩人絕對不敢對張居正動手。
張泰徵便勸張四維,要在張居正替天子下罪己詔這件事上活動一番,張居正越是被宮中厭棄,對張四維就越是有利。
但張四維一直沒有下定決心。
張居正積威已久,張四維對他的畏懼幾乎在骨子裡,他稍有不慎,呂調陽當年之事就會重演。
呂調陽好歹也是內閣次輔,卻在張居正威壓之下退官返鄉,張四維自認比呂調陽有本事,他卻不願直接面對張居正。
“柳澤遠也擺不平此事?”張四維問。
張泰徵點頭道:“我聽聞,柳丹徒被張相叫至府上,可之後並未傳出此事交由柳丹徒處理。世人皆道柳丹徒有本事,但遇上馮保與張居正,他也沒什麼辦法。”
張四維道:“柳澤遠這個人,你不要小瞧了,滿朝文武,誰能以而立之齡位列部堂?再過幾年,柳澤遠就能和我一道為閣臣了。”
“我疑心,此次陳矩之所以叫上柳澤遠,是因馮保欠了他人情。”張四維道,“太監的人情不能欠,可能令太監欠人情的也是極少,何況是馮保這樣的大太監。柳澤遠
是京中為數不多能說動張江陵的官員,陳矩找上他也在情理之中。”
“爹未免太高估他柳丹徒了。”
張四維搖搖頭:“我見過柳澤遠辦事,你未和他相處過,只以為柳澤遠是靠討好天子與張太嶽方有如今。”
張四維見張泰徵仍是不屑一顧,不由心道,他張家為山西大族,他如今是內閣次輔,舅舅王崇古也官至六部尚書,張泰徵在這樣的家族中長大,便少了幾分小心謹慎,常常眼高於頂,不將天下人放在眼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