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育言報》推到一邊。
他詢問著身邊內侍:“朕……真的錯了嗎?”
這篇《祭張文正公文》中所寫的張居正,正是他熟悉的那個張居正。
在他年少時,張居正曾對他諄諄教誨,就算朝事再忙,張居正也必抽空教他讀書,還為他編了《帝鑑圖說》。
人死如燈滅,他曾經一心一意想著張居正歸政,他曾以為,以張居正的性子,必然是要在首輔任上待滿一世。
但張居正仍是歸政給他了。
他犯過許多錯,張居正待他雖嚴厲,卻也沒有將他如何。
且如柳賀所說,
張居正只活了五十多歲,大明朝歷任首輔中,的確沒有一位首輔比他更辛苦,他如此短命,或許也是因朝事所累。
畢竟他登帝位時只有十歲,大明如此廣博,沒有一位強勢的首輔坐鎮的確不行。
讀了這文章後,柳賀的憤怒,天子漸漸懂了。
天子心中明白,柳賀是性情中人,任閣臣後性子雖有所收斂,但他的本性在骨子裡,改是改不掉的。
柳賀說的也沒錯。
張居正任首輔時,張居正勢大,他要奪情,滿朝文武無人敢攔。
此時張居正不在人世,是他這帝王勢大,這些牆頭草一般的官員自然又倒向了他。
這些人口口聲聲公道正義,說張居正犯了不可饒恕之錯,其實不過是順著他的心意罷了。
天子又讀到柳賀與王世貞對噴之句,不由道:“我今日才知,原來柳先生這麼會罵人。”
內侍心道,柳閣老不是會罵人,只是他敢罵旁人不敢罵的人,便顯得十分特立獨行。
天子閉目了片刻,忽然道:“三司和錦衣衛的查證有結果了嗎?”
內侍道:“還不曾,想來是那張居正貪的錢多,三司一時點不過來。”
天子靜靜瞥了內侍一眼,道:“若他們過來,直接請入內便可。”
內侍應了。
天子心道,遼王之事未必為真,藩王們在地方上橫行霸道,惡事做盡,可以說比他這個天子還要囂張百倍。
就如代王之事,天子聽了也是目瞪口呆,他當年還在裕王府時,一直有傳聞說景王要對他下手,但隆慶帝和李太后將他護得極好,他一直沒有遭禍。
總而言之,藩王著實沒有什麼節操。
遼王母攻擊張居正,只是因遼王爵位被奪,可她言辭中將遼王形容成大善人,天子卻是萬萬不可信的。
說張居正貪汙了遼王家產,天子也覺得沒有必要,張居正官至首輔,他若要貪財,天底下的官員都等著排隊。
當年嚴嵩被抄家時,家產記在《天水冰山錄》上,僅這一冊就有六萬多字,其中包括白銀二百多萬兩,黃金萬兩。
然而嚴嵩自認雅人,玉石字畫等比金銀貪得多得多。
而徐階名聲要比嚴嵩好得多,家中土地卻是嚴嵩的十五倍。
就這樣,徐階還被吹為清官,要知道,他任首輔的時間遠不如嚴嵩,只有六年。
張居正任十年首輔,家產又有幾何?
待三司與錦衣衛去探查時,天子微微一愣:“多少?”
這是一個令他無言的數字。
正文完
張家的家產,金銀類的折算成白銀也不到二十萬兩,其中還有許多是天子年節時相贈。
天子原本想著,張居正家產若比徐階略多一些,他也能放過對方,畢竟他任首輔的時間要比徐階長上四年。
且徐階任首輔是在嘉靖末和隆慶初,他的皇祖父與父皇都不似年少時的他那般好操控,張居正任首輔這十年,國庫充盈遠勝嘉靖、隆慶時,他若想貪墨,自一條鞭法實施後,朝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