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哪裡來的力氣,一把就將太醫揪到了何侍君面前。
太醫毫無防備之下,被齊王拖過來與何庶君幾乎臉貼臉,與何庶君那雙不瞑目的眼睛近距離對視,死人光澤黯淡下去的眼珠上面似乎蒙了一層陰翳,但由於臨死之時掙扎,眼球暴起,似茶樓裡說書先生口裡索命的惡鬼。隔了一寸有餘的距離,太醫頓時嚇的魂飛魄散,雙手胡亂朝前去撐,試圖爬起來,哪知道手足發軟,竟然直接跌到了何侍君身上,更是嚇的叫了起來。
安王頓時大怒,一腳就踹在了太醫腿上:“你想幹嘛?你想對我父君幹嘛?”她歇斯底里,整個人已經趨近於顛狂,接連十幾腳踹下去,那太醫更是爬不起來,鼻涕眼淚流了一臉,不住求饒。
“你現在求饒有什麼用?有什麼用?幹嘛不替我父君瞧病?你瞧啊!你瞧啊!”她心中大慟,悲憤無處發洩,差點將這太醫踢成個殘廢。
衛少真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只覺得可悲可憫,但再讓齊王踢下去,保不齊就要出人命,忙去拉她:“齊王殿下,別打了!齊王,別打了……”
他久居深宮,其實並沒多少力氣,但齊王發起狂來,宮人們都不敢近身,唯有他大著膽子去拉她,拉扯不住索性從後面攔腰將她抱住:“殿下別踢了,再踢就會出人命的!”
其餘宮人見他緊抱著齊王,忙去搭救那太醫,總算是將她從何庶君的屍身上拖起來,那太醫連藥箱都沒敢拿,跌跌撞撞就往外跑去,被門檻絆倒,摔了個狗啃泥,居然手腳並用從殿裡爬了出去。
謝安華失去了攻擊目標,雙膝一軟跪在了地上,如孤狼般慘號痛哭,不能自己。
宮裡消失個把人,只要不是帝王心尖尖上的,便如風過荷塘,在水面上蕩起一圈漣漪,很快就無聲無息的過去了。
何庶君生前就不受寵,喪事也辦的馬馬虎虎,除了他宮裡的貼身宮侍哭幾聲,整個過程很是安靜。
福春宮派了個小宮人送了一份中規中矩的喪儀,其餘各宮皆瞧中宮的臉色,也僅維持在基本的禮儀之上,倒是關鳩宮的喪儀厚一些,還有小宮人議論:“……淑貴君的宮裡奇珍異寶堆滿了幾間庫房,隨便撈一件出來都是價值連城,這已經算是不打眼的了。”
那天之後,謝安華便沒再哭過,只沉默的守靈,沉默的送走了何庶君,然後回到齊王府,閉門謝客。
鳳帝為了安慰這個不受重視的女兒,賜了些奇珍異寶,以及補身子的藥材。傳旨的乃是關晴,她再三勸導:“齊王殿下請節哀!陛下怕您傷心過度,傷了身子,特意派了老奴前來。瞧在陛下慈母之心上,齊王殿下也要振作起來!”
謝安華向她拱手道謝:“多謝關大侍跑這一趟,本王沒事,只是思念父君,閉上眼睛全是父君的模樣,因此少睡,這才有些臉色不好,等過陣子就好了。”
關晴回去稟報:“齊王殿下氣色不太好,一個人住在齊王府,身邊連個貼心的人都沒有,瞧著倒是怪可憐的。”
鳳帝沉默一瞬,才道:“等出了孝期,就替她擇一正君婚配,到時候就有人照顧她了。”
幾個女兒裡面,與她感情最為淡漠的,就是齊王。
太女受她教導最多,以接班人的標準培養,雖然嚴苛,到底也是悉心培養過的。藍錦生的兩個皇女都受寵,大的聰慧狡黠,小的嬌憨可愛,兩人小時候都愛撒嬌,好像比起太女視她如君多於母,這兩個女兒視她如母多過於君,反倒最為寵愛,感情也最好。
人的情感大約只有那麼多,厚此便薄了彼。
更何況何庶君只是鳳帝酒後誤幸,此後再無恩寵,教出來的孩子如親父一般畏首畏尾,打小見她的次數就少,偶爾見到了戰戰兢兢又不肯親近,無論皇夫如何教導都沒用,脫不了身上那股子畏葸之氣,漸漸也就更不喜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