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慧看向溫宴,沒有開口,認真聽她說。
溫宴淺淺笑了笑:“我在宮中五年,學的是宮中規矩,走該怎麼走、站又該怎麼站,嬤嬤是一丁一點地教。
你看看我,再看看你,你覺得我走一趟順平伯府,這裡頭還有你什麼事兒嗎?
話雖然不好聽,但我得跟姐姐講明白。
你若真拉著我去,人家全看我,把你比下去了,你回過頭來怪我,我們真是白白傷了姐妹和氣。”
溫慧的臉紅了白,白了又紅。
這話確實不順耳,尤其是同齡姑娘,誰也不願意接受自己不如對方。
可偏偏道理的確是這個道理。
溫宴就這麼站在窗下,日光透過窗欞落進來,映得她眉目俏麗,而那挺拔的姿態,舉手投足之間的氣度,溫慧想自欺欺人都做不到。
“你、你就不能裝一裝嗎……”溫慧抿著嘴,問得委屈極了。
溫宴搖頭:“我裝得不懂禮數,那是丟公主的臉,我不敢。”
溫慧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半晌,又長長嘆了口氣:“可我真想去呀……”
“那你和四妹妹一塊去,”溫宴道,“我畢竟是孝期之中,無法赴別家耍玩,於禮數說得過去。
你往伯府看看,季家到底是個什麼態度。
若是和善人,自不會為難你們,若是因著我這個所謂的‘正主’不露面而怠慢你們,你還覺得季家是個好地方?”
溫慧攥緊了帕子。
她是傾慕季究的,但上回祖母丟了體面,她已經心裡有數了。
這幾日不過是突然存了轉機,她的心思才活絡起來——萬一呢。
溫宴的話又在頃刻間把她的僥倖都熄滅了。
溫慧吸了吸鼻尖:“我聽你的,我去看看,我是挺喜歡他的,但我沒那麼糊塗。”
溫宴笑了笑:“祖母那兒,我自會去說,你自己想明白比什麼都好。”
送走了溫慧,溫宴重新坐回了羅漢床上。
歲娘與她添茶,道:“姑娘今兒好耐心,與二姑娘說了這麼多。”
溫宴品了口熱茶。
前世磨礪讓她知道,對仇人得狠,但對不是仇敵的人,得給足姿態、留足退路。
多一個朋友永遠比多一個敵人要強得多。
她與溫慧前世無仇、今世無怨,又何必交惡呢?
何況,為了不讓桂老夫人一拍腦袋就把她許到順平伯府,溫宴還需要溫慧這張虎皮。
“不過就是這麼個道理,我與她說了,總好過她愣頭青似的吃了虧。”溫宴道。
“那也得二姑娘聽得進去。”歲娘道。
黃嬤嬤從外頭進來,聽了兩句,笑道:“真聽不進去,那是造化如此,姑娘已然盡了心。”
溫宴也笑了:“可不是,菩薩都只度有緣之人,何況我一個凡人。”
傍晚時,溫宴才去了長壽堂,苦著臉與桂老夫人道:“祖母,宴姐兒去不得順平伯府。”
桂老夫人拉她坐下:“人家帖子都送來了,你推辭什麼?”
“您看看我,一身素衣,往別人府裡去,多不合適吶,”溫宴扯了扯袖子,道,“伯府是講禮數,一碗水端平了,但凡在家裡的都叫上,但我得有點兒自知之明呀。
再說了,姐姐妹妹們裝扮得體,我往中間一站,太突兀了,可也沒有讓她們做素淨打扮的道理。”
桂老夫人睨著溫宴的袖子。
規矩、禮數,好好壞壞的都叫溫宴給說全了,她又不能讓溫宴穿紅戴綠,更不能讓溫慧、溫婧“遷就”溫宴。
三個姑娘家,一個比一個素,送去順平伯府做客……
不像做客,倒像是奔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