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年趕考時候,與我同行的考生,風寒入體,沒有撐到京城。
待今年考完了,我還要上摺子,建議各地衙門給考生補助,不能再讓人折再路上了。
到時候? 還得請幾位大人們幫忙,一道進言,好讓這事兒落到實處。”
話說得誠懇? 亦有道理。
眾人自是附和? 表示到時候會一併上書。
他們說得起勁? 此番匆忙提出,給禮部和順天府添了麻煩,下一回提議之時? 也該準備些具體舉措來探討? 不能上下嘴皮子一動,等著別人撓頭髮。
黑檀兒聽了兩刻鐘,頗有些無趣。
這些人? 盡說些春闈、趕考、扶持? 怎麼就沒有哪個機靈人問問? 覃柏年節裡跟誰憶苦思甜呢!
太陽總算完全冒出來了。
黑檀兒眯了眯眼? 看到了從東邊快步過來的李三揭。
它一下子精神起來。
機靈人少? 但拿著戲本會唱戲的人才? 不缺。
昨兒夜裡,溫宴沒有讓黑檀兒去盯覃柏,而是讓它給李三揭遞了個紙條。
請李大人幫忙,打聽打聽覃柏。
現在,李三揭來得正是時候。
他一眼就看到了黑貓。
不得不說? 昨兒大晚上? 一隻玄黑的貓闖進書房? 衝他叫喚? 他生生被嚇了一跳。
可誰讓他認得這貓呢。
驚嚇之後,並定下了神,見黑貓拿爪子扒拉脖子? 他上前一看,它脖子上繫著一個小竹筒。
紙條是溫宴親筆。
上頭寫不了那麼詳細,來龍去脈也無從瞭解,李大人決定,先做事,再打聽。
翰林院與工部後門斜對著,這事兒找他,也是自然。
畢竟他上衙下衙都走這條道,不突兀。
李大人大步進了翰林院,左右一看,尋到覃柏,連連作揖:“覃學士昨日提議,實在是考生之幸。昨日朝上一聽,我心潮澎湃,夜裡回去之後,越想越無法平復,今日一定要來當面跟覃大人說說。
我家境雖不能說窮得叮噹響,但也不寬裕,全家心血投注在我身上,盼著我金榜題名。
我猶記得,當年上京路漫漫,為了省銀子,走的水路,求爺爺告奶奶,讓一好心的船家只收了貨錢。
對,我就是那個貨,睡底下貨倉,大冬天的,那個冷啊,凍得手腳全是瘡。
得虧是行到半途,有船上客人見我困難,資助了我一些,不然我就算到了京中都只剩半條命。
我也是靠著那份資助,在京裡能有個住處,沒有挨凍……”
李三揭越說越激動,眼睛都紅了,深吸了幾口氣:“見笑、見笑……”
也沒人笑他。
覃柏寬慰了幾句,又說了希望他之後支援的話。
李三揭當然全力支援,問:“要不是覃大人,我都忘了當年吃得苦了,這是忘本吶!不應該,實在不應該!謝謝你提點了我。”
覃柏忙不迭擺手:“不敢不敢!我也是受人提點,憶苦思甜,果然是常思常新。”
“是的是的,”李三揭道,“那位提點大人的,也一定是跟我們一樣的苦出身。”
話說到了這裡,覃柏自然是順著往下:“是順天府一知事,與我同住一條街,年節裡遇著他,說了幾句。是他啟發了我,我不敢居功、不敢居功!”
李三揭道:“下回再有憶苦思甜的機會,覃大人還請帶上我,反正就斜對門,你使人叫我一聲,我一定來。”
宮裡下朝了,隨著官員們回到千步廊,他們這一廂的熱鬧也漸漸平息了,得幹活了。
李三揭離開前,抬眼看了看黑貓,嘿嘿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