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他不曾經歷過、溫宴也沒有提過的瑣碎事兒,就展現在他的夢境裡,鮮明又真切。
他就站在一旁,看著夢裡的溫宴的一舉一動。
真實到,他彷彿真的親眼見過……
撫著溫宴的長髮,霍以驍問:“你在夢裡的牙城看到了什麼?”
溫宴靠著霍以驍,一點點描述夢裡場景:“我看到了鬱錚老將軍,他率領將士們奮戰到最後,身中數箭,他重傷不支,是他的長子接過了指揮權,繼續奮戰,我看不到他們的模樣,是了,我醒來之前,看到了一個人……”
“什麼樣的人?”霍以驍順著溫宴的話,往下問。
“應該是鬱將軍的某一位孫兒吧,他的五官被血染了,我沒有見過他,我卻覺得他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熟悉感,”溫宴說著說著,又抬起頭來,看向霍以驍,“我想不……”
溫宴說到一半頓住了。
沉沉的夜裡,視線本不清明,她卻看著霍以驍的五官失了神。
溫宴對霍以驍自是熟悉萬分,閉著眼都能描繪出他的模樣,但此時被黑暗蒙了一層的樣子,就像是夢裡那被血汙染了的五官,模模糊糊的,卻有微妙的相似。
溫宴跪坐起來,伏下身子,雙手捧著霍以驍的臉,怔怔的看。
霍以驍挑了挑眉,小狐狸總有這樣稀奇古怪的舉動,他也見怪不怪了。
“那個人,和驍爺有一點點像。”
話一出口,一個念頭從腦海裡劃過,驚得溫宴心神一顫。
“驍爺,”溫宴深吸了一口氣,甚至來不及去細細分析這個念頭,話已經問出了口,“你的母親,真的是熙嬪嗎?”
霍以驍的思緒有一瞬的空白。
他不明白溫宴為何這麼問,一時之間,又無從思考。
他的喉結滾了滾,直直看著溫宴的眼睛:“那你覺得,我是誰生的?”
第696章 天總會亮的
話音落下,溫宴與霍以驍四目相對,卻是誰都沒有再說什麼。
這個話題太沉了,沉得,讓人無從說起。
溫宴一瞬不瞬地,看了霍以驍很久。
上輩子,即便是在霍以驍將自己的出身大白朝堂之後,熙嬪的事兒,都不是他們之間能夠坦然交流的話題。
皇上與熙嬪的對與錯,霍以驍不想評價。
他能直面自己是熙嬪的孩子,卻不願去回顧那一番故事。
不夠光明的出身,帶給他的是曲折的、與其他皇子公主截然不同的成長經歷,那是他的負擔。
他不想再認一個與他無關的母親,他接受熙嬪的一切對錯,但他不想談。
這個話題是封閉起來的,哪怕是溫宴,都無法觸及。
這一世,溫宴提前走進了霍以驍的生活,改變了他身邊的人與事,亦改變了他的一些心境。
不管對外如何,起碼,關起門來,他們夫妻之間說話,霍以驍能夠坦然地去說熙嬪了。
這並非是他對熙嬪的“諒解”,而是與他自己的和解。
難嗎?
人生在世,最難的不是荊棘叢生,而是與自己和解。
可現在,那些和解都成了泡沫。
他得去判斷、去思考,也許他的母親另有其人。
他要去了解另一個人,另一個故事,去弄明白她與皇上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才會降生一個他……
一切又要回到起點。
連這兩年,因為熙嬪而生的喜怒哀樂,都虛假又飄渺。
思及此處,溫宴喉頭髮澀,她不由自主地,將腦袋埋在霍以驍的頸窩。
霍以驍的思緒依舊散著,直到他感覺到了脖頸處滾燙的熱意,放空的思緒才一點點聚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