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不可能就這樣過去,佳明折身回房,拖著行李箱出來。
沉煉鎖眉靠在五斗櫃上,暗沉著臉捏一根香菸,抽得很兇,不小心把自己嗆到,在那邊咳得很辛苦。
佳明擦過他的手臂,往門邊去,沉煉上前一步摁住她開門的手,佳明觸電似的彈開。
“外面下很大雨,你的感冒剛好,怎麼走?”
佳明說用不著你來管,沉煉還是不讓,長手臂朝旁伸了伸,是去把菸蒂碾滅在一張裝飾的白瓷盤上,直碾到指腹都碰到火星。
她看了很生氣,搶回他的手指:“你這是幹什麼?這樣我就開心了?”
沉煉冷淡地抽開手指,送進殷紅似血的唇內,吮了吮,放在佳明眼裡,胸口處冷熱交加雷電縱橫,不知所措地撇開目光。
“你不用走,該走的是我。”
青年拿了外套,眨眼消失在房門外。
佳明脫力地委頓在地上,渾身上下每一根骨頭沁著酸泛著累,一想到沉煉出去也沒見拿把雨傘,爬起來往落地玻璃那面去。
雨幕霧靄沉沉地滌盪著整個世界,玻璃上滑下崎嶇的水紋,她用力地看了兩分鐘,一道灰色身影從門廊下跑去去,淋著濤濤的雨水,跑也不跑一下,大步地走在水泥地的水窪裡。
好在汽車停得不遠,汽車亮起兩道橘光,原地哄哄地停了片刻,隨即衝了出去。
週一上班時,秦可清過來竄門,垂墜感很強的西褲包裹著大長腿,腳上還蹬著一雙十公分的恨天高。
她把咖啡送到佳明眼皮子底下,輕笑著問候:“臉色很差啊,是有什麼心事麼?”
佳明回過神來,就見女人半坐在雪白的桌面上,坐得很輕鬆,顯得腿特別長,姿勢悠閒又優雅。
“謝謝。”佳明端起馬克杯喝了一大口,肚子裡暖暖的,精神也放鬆了幾分。
“你為什麼會想做這一行?”她問她。
秦可清從來沒有明說自己的家世背景,可是很多細節諸如她跟社會名流們打交道的狀態,合夥人周翌偶爾打趣的話語中透露的資訊,佳明知道她父母不單單是生物學教授就那麼簡單。心理診所就規模來講實在不算大,根本像是用來打發業務時間的愛好。
怎麼說呢,她開辦這個工作室完全可以說是大材小用。
秦可清笑了笑:“怎麼對這個感興趣?好奇?”
她從桌上下來,踱步到待客區,往觀音竹下面一坐:“這個世界很大,有幾十億人口,所有人或按部就班或激進勇猛的工作生活,你會覺得每個人都不一樣,但回頭來,其實大家都一樣。一樣會有慾望、痛苦,徘徊在貪心和不可得之間。”
“瞭解他們的心理,就能瞭解全世界,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她問你呢,佳明垂下眼簾,又抬起:“我是為了我自己。可清姐,我有件事想拜託你。”
佳明捱到八點才下班,如果不是餓的胃痛,她可以繼續耗下去。
不過這種耗也是艱難的,心思不定,周遊復始,腦子裡的構造好像突然間就變質。
她控制不了自己,儘管極力想要控制,心臟丟進磨石裡,有人伸出一隻手來,用力地握住把手,推動磨槽時,石頭髮出粗糙而沉重的聲音。紅色的跳動的血肉器官,比豆子還要脆弱嬌嫩,它在餘留的豆渣裡翻滾,流進槽口處,很快就被碾壓破碎。
她突兀的回過神來,原來是長時間按著鍵盤,文件上全成了亂碼。
手忙腳亂地刪除整理,又不小心把原文件給格式化了。
面對電腦螢幕上的黃色感嘆號,佳明這一刻真想整個的桌子掀翻推到。
疲憊地從樓上下來,看到單行道的馬路對面斜斜地停著一輛黑色轎車,她的腳步頓了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