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鄉在四川西北區,地勢偏高,道路崎嶇難走。
佳明飛到成都轉機,再換長途大巴,再換上跟破鑼沒兩樣的公交車到達山下。
孤零零的一條小路在跟前往山路上延伸進去,還有一根孤零零的綠色站牌。
一輛拖拉機轟隆隆地遙遙地開下來,駕駛員是典型的農民形象,緊挨著他的是一位穿著似男非男似女非女深藍工裝的年輕女人。
女人斜跨著布包,跳了下來,咧著嘴大幅度地搖擺著雙手跟她打招呼。
原來她是桐鄉唯一的學校的支教教員。
“叫我小荷就好啦,村支書本來要親自過來,不過他有點事上鎮上啦!”
“來來來,別客氣,我來幫你拎。”
27寸的大箱子在小荷的堅持下,虎虎生風地抱到拖拉機上。
小荷陪著佳明坐到後面,她坐在油布上,佳明只能坐在自己的箱子上,兩人互相以老師稱呼對方。
搖搖晃晃地開了快一個小時,終於隱隱見到一些星羅棋佈的灰白牆屋舍。
佳明在這裡住了下來,在小學旁兩百米的一家人借住。這家的男女主人長期在外務工,已經算是村子裡稍稍體面的人家 ,蓋著叄層樓的水泥房子,家裡只有一位老人和一個七八歲的男孩子。村委怕過於委屈她,提前就跟老人商議好給一定的租金。
至於工作上,學校配合得很積極,佳明一週去上叄節健康課,不拘於生理還是心理上的,有時候會把小荷叫過來一起跟孩子們做做遊戲。其餘時間,因著孩子並不多,滿打滿算也不足四十人,先是摸底聊了一遍,其它的要麼是家長主動領過來,要麼就是孩子們自己偶爾偷偷地溜過來。
小荷晚上經常過來陪她,一樓堆滿了草料和農具,二樓常常也是暗暗的,貼窗造著爐灶,把燒好的火鉗出來丟進火盆裡,上面架著一口鍋。
鐵鍋裡冒出熱氣來,香酥的油茶味,剛開始她很是聞不習慣,多幾次就接受了。
小荷很羨慕她的筆記本,但是村裡的網路訊號不好,有也等於沒有,給她玩也看不到什麼。
這天佳明枕著窗外明亮的冷星冷月睡覺,手機訊號徘徊在一格跟一格半之間,估計晚上茶水喝多了,很早醒來下樓去上廁所。
村裡的人通常習慣在臥室裡放夜壺,或者盆子來解決夜起,佳明無論如何也適應不了,卷著毯子悄聲地下樓去。
繞過灰石頭砌成的高牆,院牆中間卡著一道一米寬的柵欄鐵門,攀爬的綠枝條躍出來一隻,俏生生地迎風蕩了蕩。
佳明的腳步停了下來,她想自己看起來大概無比的粗糙沒形象,但是鐵門外的男人也好不了多少。
月亮還掛在天上,天際之處已經飄出一大片清冷的藍。
晨光即將到來,但還沒完全到來。
男人風塵僕僕地,腳邊擱著一口行李箱,深色的褲腿上全是泥巴。
頭髮被山風吹亂了,發燒上甚至折射著露珠。
手裡的香菸一明一滅地,撲朔迷離地像佛龕前上供的香火。
“嗨。”龔徹跟她打招呼:“早上好啊。”
佳明抓了一把頭上雞窩似的亂髮,隔著鐵門跟他說話:“早上好。”
龔徹心裡默默地家裡一句,寶貝,早上好。
佳明心裡徐徐地加上一句,老同學,你好狼狽啊。
佳明徑自走開了,龔徹自己提著行李箱進來,跟在她的屁股後面,及至菜園旁單獨的一間小房子,佳明扭過來頭:“我上廁所,你也要上?”
龔徹早聞到了新鮮刺鼻的糞味,權因著眼前的這個女人,他才可以完全忽略嗅覺上的不適感。
“那我也上一個吧。”
氣氛實在是太過安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