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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那邊兩個內侍收回手躬身站好,祁雲晏長長的眼梢輕輕一挑,優雅地身後內侍的手中接過籠子,清亮黑沉的眸子噙著笑意望向她,“這就是上次臣跟您提過的藍靛頦。”
語琪會意一笑,一邊懶懶地用指尖去逗弄鳥兒一邊道,“朕記得,廠臣還說它會學黎鳥叫,會學蟈蟈叫,還會學油葫蘆叫,朕說的可對?”
“皇上記性兒果真好,竟一字不差。”
能爬到這個位置上的宦官,嘴都甜得膩人,但祁雲晏就是有本事把甜言蜜語說得像是肺腑真言,那神情姿態要多真摯誠懇就有多真摯誠懇,叫人聽得打心眼兒裡舒服。
語琪自問在這方面趕不上他,不過也無須趕上他,否則兩人互相吹捧也沒什麼意思,太虛偽了。所以她只是笑了一下,微微俯□去,半眯起眼看著鳥道,“膀花鮮明,看上去是去年孵出的新鳥。”略頓了一下,她微微一笑,“這鳥兒粉眉亮奼,胸脯上竟有九道藍,倒是奇貨,廠臣費了不少心思吧?”
“皇上不嫌棄便好。”他莞爾一笑,面上雖仍是從容的模樣,但看她一直彎腰逗鳥心中卻不免有些尷尬。
——向來只有臣子向皇帝彎腰行禮的規矩,卻絕沒有皇帝在臣子面前俯身的道理,她雖是為了逗鳥,被人看見卻終是不好。哪怕沒人敢冒著得罪自己的風險碎嘴胡說,但他這般身份,又怎受得起九五之尊這一彎腰?怕是要折去幾年壽命。
但她逗得正在興頭上,若是莽莽然命人將鳥籠尋個地方掛起來只會掃了興,他只能不易察覺地將籠子稍稍提得高了些。
只是這些年身份地位不同了,再不是剛進宮時受苦受累的境遇,而養尊處優得久了,再撿起這般伺候人的活兒就有些扛不住,沒提一會兒手臂便痠痛得緊,身後的小內侍看出來,要上前替他,卻被他一個眼風掃去止住了。
——哪怕眼前這位主兒看上去再溫和,也是先帝當做儲君培養出來的,絕不是瑞安公主那樣性子綿軟、隨意可欺的人。她此刻確實是在笑,只是伴君如伴虎,輕易放鬆不得,若他膽敢在這位面前擺主子譜兒,指不定下一刻會迎來什麼,還是小心謹慎些為好。
語琪的餘光瞥到他們這些小動作,心中已經明白了三分,但面上卻仍是裝作不知的模樣,甚至故意地一直逗著鳥不停歇。
身嬌肉貴的祁督主沒一會兒就撐不住了,拎著鳥籠的手不知不覺地便越放越低,而當垂到了肩下位置時,她漫不經心地一抬手,輕巧地托住了籠底,一雙鳳眸似笑非笑地朝他睨去,也不說話,就這麼笑吟吟地看著他。
這般但笑不語的模樣最是唬人,祁雲晏心中略有些忐忑,連忙低頭道罪。
語琪擺擺手示意不必,然後自他手中接過鳥籠隨意遞給了身後內侍,“朕同廠臣開個玩笑而已。”略頓一下,她含笑瞥他一眼,“只是廠臣身子似乎弱了些,這樣下去,若是年歲大了可會十分受罪。”
祁雲晏愣了一下,有點兒不知道該如何回這話。
——當奴才的若是辦事得力,主子誇幾句再賞一下也就罷了,萬萬沒有屈尊降貴地關心底下人身體的道理。
遲疑了半響,祁督主仍是摸不清對方所思所想,只能吶吶地應一句是。
語琪慢悠悠地笑了一下,負手轉身,一邊沿著花石子兒鋪就的甬路施施然地走著,一邊閒話家常一般地道,“差事是要辦,自己的身子也該注意。”尤其是下面捱過一刀的,骨骼會比尋常人脆,若是平日不鍛鍊,老了有的罪受。不過話雖如此,若是真這般說了,哪怕出發點是好的,估計也會得罪人。
於是她略微停頓了一下,輕輕一笑,只撿中聽的話道,“廠臣如今年紀輕輕,日後的路還長著,現下多鍛鍊鍛鍊身子,以後會受益無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