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會兒,丫鬟甘棠走進屋來,用簪子挑了挑燈芯,忿忿抱怨道:
“姨奶奶,您不知道,大爺剛出門就被素衣半道截了去,說自己新學了首曲子,非要唱給大爺聽,大晚上的,誰不知道她心裡打的什麼主意?”
甘棠是沉妍玉自孃家帶來的丫鬟,一向覺得自己比別個不同,原想著玉姨娘是太太做主娶進門的良妾,大爺現在又沒有正妻,錦墨居那幾個通房統統越不過去,只要姨娘早日生下一男半女,自己也能跟著水漲船高,以後嫁人可以好生挑上一挑,誰知沉妍玉木納拘謹根本不討大爺歡心,連帶著她在沉家也受了不少窩囊氣。
沉妍玉本就傷心,聽甘棠??這話心裡愈發氣堵,淚水顆顆滴落在雲絲錦衾上,恨素衣這賤蹄子一味下賤邀寵,想起顧青宴臨走時親口說明天派人給自己送如意屏風和梅瓶,心裡又略好過了些,嘆了口氣說道:
“素衣歌喉婉轉,曲兒確實唱得好,大爺軍中事務繁忙,難得回府想放鬆些也是有的,以後這些話不要隨意拿來說,莫被有心之人傳了去惹大爺不快。”
甘棠心裡冷笑,你不過是個不得寵的姨娘,顯什麼正房大奶奶的氣量,大爺剛和你在屋裡弄了半柱香不到的時間,沒叫水就拂袖而去,擺明了心中不喜,自己好心提醒卻被當驢肝肺。
她嘴裡倒恭敬應道:“姨奶奶說的是,大爺心裡肯定顧著您的,一回來就先來咱東廂,我剛才那話不過是胡亂說罷了,再說上面還有太太呢,她老人家疼你,大爺又素來孝順,素衣她們翻不了天。”
想了想甘棠又補了句:“不過姨奶奶您還是得上心點兒,我今兒從憫月那裡得信,說叄爺定了門好親事,太太有意讓大爺停了後院的避子湯,就怕那些蹄子使手段先懷上……”
“此話當真?”
沉妍玉大驚,心裡惴惴不安,四個通房中,柳枝弄影早到顧青宴身邊伺候,年初新納的素衣霓裳雖是教坊出身,一個歌聲卓越,音若黃鸝酥麻入骨;一個舞技超群,腰肢嫋娜翩若輕鴻,而且還是清倌,又會些狐媚手段,很是得寵了一陣。
太太又一向不管大爺房中事,要是她們懷孕了,真論起來,自己這正兒八經的姨娘反而落了下乘。
想到這,沉妍玉後悔不已,手裡的錦帕差點絞斷,剛才怎麼也該設法把大爺留下的。
她越想越不得味,轉輾反側一夜難以入睡,翌日清晨,管家秦越指揮幾個婆子把沉香木雕的四季如意屏風送進來,又小心翼翼請示梅瓶怎麼擺放,沉妍玉面色才緩和了些,大爺……到底還是念著自己幾分的。
素衣霓裳之流,不過勾欄出來的下賤東西,爺又不長性,過段時間新鮮一過就撂開手了……
俗語道:白日不能說人,暗夜不能言鬼,沉妍玉心裡剛唸叨完,素衣可巧就往東廂房來了,她今天刻意打扮了下,上身穿著雲雁細錦衣,下罩百蝶度花裙,鬢間斜插著枝蘭花珠釵,腰肢扭得和水蛇似的,掀開簾子笑道:
“聽聞姐姐得了樣好東西,妹妹眼淺,特來瞧瞧,姐姐可別嫌我。”
沉妍玉一怔,吩咐丫鬟看茶,輕笑道:“妹妹這是什麼話?你我姐妹自當常來常往。”
素衣纖纖的手指還在屏風上撫摸,一雙杏眼卻不住往沉妍玉臉上打量,似笑非笑道:
“謝姐姐,茶水我就不喝了,剛屋裡的被褥棉套婆子們搬出翻曬了去,我實在無聊才出來走走,聽東廂房這邊喧鬧,隨口問了幾句。聽說昨晚大爺來姐姐這兒不過只是小憩片刻,今兒就賞了這麼個好東西,果然還是我愚笨,辛勤服侍一宿,嗓子都喊啞了,大爺只讓廚房送來盅血燕讓我潤喉,爺可真偏心,姐姐你說是不是?”
沉妍玉心裡恨得不行,這素衣話裡字字句句都在戳她的心,大爺昨晚和自己不過半場歡愛,卻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