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啊,秋哥!」
鍾應單手按鍵,伸手招了招,「四手聯彈!」
白皙琴鍵在他左手指尖清泠作響,右手做著邀請的手勢,似乎厲勁秋不來,他就要一隻手繼續彈奏下去。
厲勁秋震驚錯愕,耳邊是單音節的旋律,宛如小朋友叮叮咚咚,眼前是鍾應的溫柔笑意。
「行吧。」
他抬手拍在鍾應掌心,頹然妥協的坐下,又笑出聲道,「四手聯彈。」
冷清偏僻的君子院,響徹了鋼琴激昂跳躍的琴聲。
兩隻本該被關起來監控的籠中鳥,在鋼琴上掀起的風暴簡直是惡龍振翅,烈焰灼燒,方圓十里儘是他們恣意音符,點燃了地底噴湧的熔漿。
安靜清幽的載寧宅邸,還從未如此吵鬧過。
路過遠隔湖泊院牆的長廊,都能聽見兩雙手、二十指持續不斷彈奏的三整音高亢顫抖,不和諧的激烈衝突,在瘋狂的急板之中緊張延續著刺耳的叫囂。
彷彿喚醒了地獄裡的魔鬼,張口咆哮出了這段恐怖又鮮明的火焰。
「他們彈的什麼鬼東西!」
寧明志終於聽到了鍾應彈奏的旋律,可這不是他想聽到的聲音。
監控裡的音量已經放到最小,寧明志依然覺得,耳邊能夠聽到層層假山院牆之外,隱隱約約的鋼琴聲。
「……好像是即興。」致心能夠從樂曲裡感受到彈奏者的情緒。
這樣的音樂,更像是一種宣洩,盡情的舒展著鋼琴家們內心禁錮的狂放心情。
浸淫古典音樂幾十年的寧明志,早就忘記了年少時候學習的鋼琴、小提琴。
他皺著眉,痛苦的聽著魔鬼一般的顫音、雜音、不和諧音。
耳邊哪裡是一首曲子,根本是一群尖銳的叫聲,帶著對聽眾的嘲諷與折磨。
鍾應像極了沈聆,又一點兒不像。
因為,他的靜篤絕不會彈奏出如此痛苦瘋狂的樂章,更不會即興成這種凶神惡煞的模樣!
他聽不懂鍾應要鋼琴做什麼,他只覺得吵鬧心煩,不想再聽到一絲鋼琴的律動。
「關掉它。」
寧明志簡略的吩咐,致心心領神會,關掉了監控。
老人十年如一日的,透過監控觀察想要觀察的一切,這還是第一次要求關掉螢幕。
儀器仍在運作,錄影仍在記錄。
只是寧明志不想去看去聽了。
他要儲存一份驚喜。
寧明志慢慢合上眼睛,等待鍾應帶他去見1947年的沈聆。
有了鋼琴的鐘應,生疏的手指總算有了練習的地方。
他和厲勁秋極盡暢快的玩鬧演奏之後,才慢慢的用這西洋樂器,去琢磨改譜之後的《景星》。
浩浩湯湯的頌歌,變為了鋼琴澄澈清泠的音調,極容易奏響繁華盛景。
鍾應一邊彈奏一邊感慨,「沈先生定下築琴演奏《景星》,實在是抱著極大的期待,冒了極大的風險。」
遺音雅社的演奏,聚焦眾多樂界人士的目光。
十絃琴、十三絃築、編鐘的名號,足夠吸引眾多音樂愛好者慕名而來。
若是以悲器奏歡歌,遺音雅社及演奏者必然會承受狂轟亂炸一般的批駁。
所以,寧明志無法奏出合適的《景星》,沈聆便給他換了《猗蘭操》。
幽幽猗蘭,聲哀志遠,順應了樂界對築琴的印象,又能奏響琴家們心中的期盼。
直至寧明志投敵,沈聆才心灰意冷,再不說什麼猗蘭幽蘭,專心致志的研究那首承載了所有未來的《景星》。
不過是一首曲子的更替,鍾應都能尋回當初沈聆的心境。
他依照鋼琴的聲音,動手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