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樂府的譜曲聲色淒涼,浩然巍峨,又在日本箏、三味線的弦上,透著與眾不同的內斂冷清。
有人聞之落淚,有人聞之悵惘,瘋了一般詢問:「它叫什麼名字?」
面對無數人的追捧讚嘆,寧明志平靜的說道:「這首曲子,名為《黃泉》。出自《古事記》。」
黃泉相隔,不改其志。
生者懷篤,逝者長息。
一曲《黃泉》,從日本十三絃箏,奏響三味線,又經尺八、太鼓合奏,終是從遺音雅社的《漢樂府》,變為了載寧學派的《古事記》。
寧明志作為載寧聞志,奏響失傳古音。
猶如千百年前,日本僧侶東渡而歸,仿造著中國傳統的神話故事,創作了第一本史集,獻與天皇一般,成為了開天闢地的載寧大師。
可現在,載寧大師的雙腿不能動了,手臂不能動了。
他感受到天旋地轉,感受到軀殼摔上病床,只能轉動著眼睛,流著眼淚,在醫生們的拼命搶救之下,一遍又一遍的重複——
你騙我。
他才是真正懂得沈聆的人。
他實現了沈聆沒能實現的願望,尋回了失傳千年的曠世遺音,完成了在東海對面的國度,絕對無法完成的偉大事業!
寧明志在「載寧聞志」的名聲背後,是他和沈聆兩個人的身影。
如今日本的文化藝術席捲全球,他載寧聞志在做的事情,就是沈聆期望渴求的未來!
搶救室的大門緊閉,復又開啟。
載寧大師躺在病床上,帶著輸氧管,臉色蒼白如死。
「師父到底怎麼了!」徒弟們的聲音焦躁。
醫生的聲音沉穩,「我們需要家屬在場,雖然您是大師的弟子,但是,我們想請靜子女士單獨說話。」
寧明志眼前一片灰白,他不知道自己發生了什麼,但他神志清醒,身軀沉重,不得動彈分毫。
呼吸還在、心跳還在。
可他的手指沒法彎曲,脖子無法轉動,任由自己被推進了病房。
直到靜子趕來醫院,他才躺在床上,睜著眼睛,聽到醫生說道:
「靜子女士,載寧大師應當是癱瘓了。」
一陣低呼輕響,所有難以置信的視線都集中在了寧明志身上。
寧明志瞪大眼睛,想大聲疾呼,大聲駁斥。
他怎麼可能癱瘓?!
扶他起來!
然而,他的聲音堵在咽喉,只能感覺到一陣窒息。
整個鼻腔灌進來的氧氣變得刺激又辛辣,痛得他眼前一黑,昏死過去!
載寧宅邸變得十分安靜。
因為寧明志被送去了急診,徒弟們都慌亂的跟去了醫院。
就只剩下安安靜靜的僕從,一如既往的聽著悠閒愜意的鋼琴樂曲。
「我以前很討厭彈琴。」
厲勁秋在黑白琴鍵上,快樂的隨性演奏。
「但是現在,你讓我彈上一天一夜的鋼琴都行。而且,還挺好聽。」
他對自己糟糕琴技耿耿於懷,但是一首恣意狂妄的《偽君子》和一首恢弘簡約的《景星》之後,厲勁秋對自己的鋼琴信心倍增。
鍾應坐在旁邊,微笑看著他十指翻飛,耳邊都是這位大作曲家的愉快心聲。
「主要是你心情好,彈什麼都好聽。」
說著,鍾應也伸出手,追著厲勁秋的旋律,來了一場黑白琴鍵上的追逐遊戲。
寬敞的八十八鍵鋼琴,承載了兩個人心靈相通的音符。
只要寧明志不在,只要寧明志遭難,他們就能心情愉快的四手聯彈,一同回味那首直抒胸臆,痛斥小人的《偽君子》。
三天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