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淮,這賬簿是你交出去的?”黃之屹至今仍不肯相信,女兒竟會將這賬簿交到趙佑承手中,除了她,實在想不到他人。
可黃初淮聞言,並未多說一句,只顧從父親手中抱起小啟明便要離去。黃初淮實在不敢看她父親現下的眼神,想來應也是失望、痛心,或是還帶了些仇恨和怨氣。
可剛轉身離去方才三五步便頓住身子,有些愧疚地說道,“父親,恕女兒不孝。可初淮是啟明的母親,佑承的妻子,現下若無父親邁出這一步,初淮這個小家又該何去何從。”
只是這聲卻是越說越低,許是思忖了幾息,又接著柔聲說道,“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此舉萬般無奈,若有來世,初淮寧願不再做您的女兒。”
說罷便是狠心離去。
但這一番話讓黃之屹又是如何痛心,這蒼老的手是緊了又松,鬆了又緊,仰首長吐一口濁氣,朗聲一笑,“好!甚好!”
半晌過後,黃之屹似是下定了決心,額間的青筋隱隱有些顯現,眼中充斥著通紅的血絲,聲色俱厲道,“老夫這便做了你趙佑承的踏腳石,可也要得了你趙公子的承諾,否則,即便是老夫做了鬼都不會放過你。”
“岳丈請說。”
黃之屹頓了頓語氣,“明日送初淮母子離開江寧,她二人必得安然無恙。”
“這個自然。”趙佑承聞言輕笑,“初淮是佑承的妻子,自然是要護她們母子周全。”
“若是大事可成,啟明須得是你趙公子的繼承者!”
黃之屹此言倒是真讓趙佑承都思忖了片刻,這番話現下談,倒是為時尚早,可這也是黃之屹在為小啟明討個名分。
饒是如此,趙佑承還是從懷中拿出一枚玉佩,放在桌案上,笑言道,“佑承在趙家並不得寵,此乃趙家的信物,由岳丈你親自交給初淮。”
黃之屹並未多猶疑,便要將玉佩收進懷裡。
可就是在這會兒,趙佑承屈身又是一禮,這番動作倒是讓黃之屹頓時怔住了,便聽聞趙佑承徐徐道,“宗族子嗣,皆逃不過一個傳承二字。岳丈今日這番恩情,佑承記下了,倘若將來佑承與初淮能孕有一嗣,便讓他姓黃,記入黃家的族譜。”
趙佑承還未等黃之屹反應過來,便已匆匆離去。
而此刻黃之屹的手還在懷中懸著,捏著那趙家的信物還未曾將其放進去,似是被點了穴道一般愣在那兒,好半晌才忽的老淚縱橫,失聲慟哭起來。
已是酉時,驛館外的廊簷下,挑著兩隻照明用的薄紗燈籠,隨著微風悠悠地晃著,彼時林盡染方才送走了宋慈,又遣了幾名侍衛分別護著鄭金昭與黃悅姑娘的周全,這才又回了院子。
半空殘月,細如金鉤,斜掛在挑簷之上,正是方才的一陣雨水沖刷過後,天空都乾淨了幾分,忽明忽暗的點點星光佈滿星漢,愈發顯得夜空幽邃。
林盡染站在屋簷下,似也是被這靜謐的夜感染,平靜地說道,“你便是知曉江南一行,險之又險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