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太后早已放下佛經, 看看眼前長身玉立的兒子, 既有先帝那般挺拔的身形,又繼承了她與先帝容貌的長處, 當真是翩翩美少年, 且雍容華貴。
“坐吧。”
元祐帝便坐在了戚太后一側, 母子對視一眼,元祐帝主動道:“母后, 方才朕在御書房召見了先生與何閣老。”
戚太后:“為了稅改的事?”
元祐帝:“是, 朕更想用何閣老的法子,剛剛先生也同意了。”
他將陳廷鑑的話原原本本地告訴了母后。
戚太后默默轉動手腕上的檀木佛珠,看看年少輕狂意氣風發的兒子, 戚太后道:“如陳閣老所說, 這條路千難萬難, 你不怕, 母后很欣慰, 只是其中的風險,他們還是沒敢說得太明白。若各地都有造反起事者,若其中有人成了火候真的威脅到朝廷,若宗親、官紳、百姓、京官一起罵你,你會不會怕,會不會悔?”
元祐帝:“大概會怕,至於悔不悔,要看最終是他們贏,還是朕贏。朕贏了,前面再難後面都會痛快,朕輸了,大不了將這天下讓人,反正就算不改革,縱容宗親、官紳魚肉百姓,老祖宗的江山終究會變成別人的江山,古往今來,一朝一朝都是這麼更迭的。”
戚太后:“你說的還真是輕鬆。”
元祐帝:“朕明白母后的顧慮,朕也知道自己年少才敢無畏,可皇位傳到如今,也只有朕敢試一試了,等先生與何閣老都不在了,還能指望誰再主張這麼一場改革?母后,朕不想像皇爺爺那樣被天下百姓唾罵,不想像父皇那般沉溺後宮碌碌無為,哪怕朕最後輸了,後人只會遺憾朕的輕狂,而不會批判朕錯了。”
戚太后:“老祖宗會罵你,罵你弄丟了自家的江山。”
元祐帝:“老祖宗不會罵朕,他會罵那些貪得無厭的藩王宗親,罵那些魚肉百姓的貪官士紳。”
戚太后:……
不得不說,老祖宗確實是這樣的脾氣,非但如此,老祖宗還會罵前面的那些敗壞了祖宗基業的不孝子孫。
戚太后又想到了陳廷鑑。
她不知道兒子這股輕狂義氣能堅持多久,但她相信,陳廷鑑不會拿國事開玩笑,如果陳廷鑑同意了,他必然會用鐵血手腕替兒子穩住這江山。最艱難的兩年,將是兒子親政前的這兩年,所以這時候改革,罵名都將由陳廷鑑這個輔政首輔替兒子承擔。縱使將來改革輸了,兒子也可以將內閣推出來交給藩王官紳發洩,兒子只需要換屆內閣,就能繼續做一個雖然拿藩王官紳無可奈何,卻一輩子養尊處優的逍遙皇帝。
她明白的道理,陳廷鑑只會更明白。
但陳廷鑑還是答應了兒子。
戚太后微微仰首,過了會兒才把這層告訴兒子,字字千鈞地道:“真跨出這一步,你其實還有退路,但陳廷鑑、何清賢便如開弓沒有回頭箭,一旦你退了,他們就必須死。”
元祐帝想到了陳廷鑑,對他如師如父的陳老頭,會嚴厲地管教他,也會煞費苦心地替他鋪路。
他也想到了何清賢,忠君愛民鐵骨錚錚,卻被皇爺爺下獄被父皇輕視,一直到了他這朝才終於有機會施展滿腔抱負。
兩個老頭為了朝廷百姓可以置自身於不顧,那麼,他也會堅定不移地站在他們身後。
“朕不會退,朕寧為玉碎,也不為瓦全。”
戚太后笑了笑:“那就大膽地去做吧,無論功過,我們母子共同承擔。”
過了小年,官員們又放假了。
華陽帶著陳敬宗回了一趟陳府。
陳廷鑑並不在。
孫氏:“不知道在忙什麼,每天天不亮就進宮了,天黑才回來,我看他連這個年都沒心思過了。”
華陽又怎麼可能相信公爹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