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這門神一副做了虧心事的拘謹神色,減損了不少威風。
其實秦元塘不怕陳敬宗,怕的是一看就很不好招惹的長公主!
聽說當年廢湘王被屎糊了眼睛調戲到長公主頭上,被長公主不留情面地抽了一頓鞭子,抽鞭子還不足以消氣,長公主竟然替陵州百姓做主寫信給先帝告了湘王一狀,直接導致湘王被廢,長公主還從先帝那得了一條打王鞭!
打王鞭打王鞭,王爺都能打,打他一個大將軍更不在話下!
進了內室,秦元塘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床邊的長公主,美是真美,那不容忤逆的威嚴也是真的唬人!
根本沒看清楚長公主究竟長啥樣,秦元塘立即垂下眼簾,恭恭敬敬地行禮:“末將見過長公主。”
華陽:“退下吧。”
秦元塘:……
他才剛來,長公主就打發他走,這麼不待見?
幸好,身後傳來朝雲輕柔的聲音:“是。”
秦元塘的心,就被長公主這三個字高高拋起,又迅速落了下來。
“大將軍免禮。”
秦元塘鬆了口氣,站直後,關切地看向躺在床上神色還算愉悅的駙馬:“駙馬傷勢如何了?”
陳敬宗笑道:“這點皮肉傷,大將軍應該比我清楚,養著就是,沒什麼大不了,您也不必再專門過來探望了,傳出去倒顯得我嬌氣。”
秦元塘心想,你就是嬌氣啊,皇上第一嬌氣,長公主排第二,你這個首輔兒子就能排第三!
肚子裡嘮叨,大將軍面上還是很誠懇的:“還是怪末將,一把年紀的,駙馬虛心請我指教,我竟然因為棋逢對手忘了分寸,一心想逼駙馬認輸,但凡我注意一些,駙馬都不用受這番苦。”
陳敬宗:……
您拍馬屁的功夫簡直與您的槍法一樣爐火純青!
華陽也聽不下去了,對秦元塘道:“大將軍在東南沿海抗倭時,駙馬還只是個滿山亂跑的無知少年,他何德何能與您棋逢對手?大將軍謙遜是美德,卻不該信口開河,失了誠心。”
陳敬宗:“等等,我去山裡是為了打獵,打獵才能練習射箭,怎麼就成了滿山亂跑?無知少年又從何說起?”
華陽瞪他:“閉嘴。”
陳敬宗閉嘴是閉了,神色卻不服。
秦元塘看愣了,什麼意思,長公主剛剛是在誇他嗎?
旁邊早就準備了一把椅子,華陽抬手,笑著對秦元塘道:“大將軍請坐。”
秦元塘再次怔住。
如果說長公主生氣的時候如一朵寒雪凝成的冰牡丹,如今長公主燦然一笑,那拒人千里的冰牡丹立即變成了隨著暖陽而融化的春日牡丹,雍容華貴,美豔無雙。
幸好秦元塘一把年紀了,又是金戈鐵馬的大將軍,方沒有被長公主的美色所惑。
他看看旁邊的椅子,猶豫片刻,還是坐了下去,雙手放在膝蓋上,難掩緊張。
華陽見了,低聲道:“未來薊州之前,我想象中的大將軍當如山嶽偉岸,如蒼松一身傲骨,待我這個長公主有禮卻不卑不亢,此時大將軍就坐在我面前,卻連看我一眼都不敢,戰戰兢兢如履薄冰,我便只覺得心酸。”
秦元塘難以置信地抬起頭,直視幾步之外的長公主。
華陽眼中有淚:“我想請大將軍一敘,苦於沒有合適的理由,不得不叫駙馬用一出苦肉計,也不得不對大將軍出言責備,然親眼看著大將軍為這種小事在我面前折節,我實在慚愧。”
多少百姓靠著秦大將軍才能在倭寇、朵顏手下活命,這樣的英雄,她哪裡受得起他的跪拜?
秦元塘眼睜睜地看著長公主的淚滴落下來,又好像滴在了他心上,弄得他心裡也一片溼熱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