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太后就著他的手坐起來,秦公公要跪下伺候她穿鞋,她擺擺手:「行了。」
在碧水衚衕沒人伺候她這個,她還得幹活兒,她都習慣了。
莊太后穿著鞋子走到窗邊。
秦公公將帳幔放下,走過去將軒窗推開,又點上一截顧嬌臨走時做好的薰香。
莊太后望著漫天的繁星以及那一輪孤零零的弦月,悵然地嘆了口氣:「都走了這麼久了,也不知那邊情況怎麼樣了?顧琰那孩子有沒有活下來?」
秦公公笑道:「顧小公子吉人天相,一定能逢凶化吉的,更何況還有顧姑娘與蕭大人陪在他身邊,他們的能耐太后還不放心嗎?」
莊太后眸光悠遠:「燕國是一座不可撼動的大山,個人的能耐在這座大山面前渺小又可笑。可就算如此,這兩個孩子也不會放棄的吧?」
太后……在說什麼,他怎麼聽不太明白?
莊太后淡淡地說道:「蜉蝣撼樹,何其可笑?」
秦公公越聽越糊塗。
莊太后望著燕國的方向:「哀家這幾日總是夢見不好的事情。」
秦公公畢恭畢敬地問道:「您……夢見什麼了?」
莊太后心有餘悸地說道:「哀家夢見嬌嬌倒在血泊裡,倒在燕國的國土上,再也回不到哀家的身邊。」
秦公公忙道:「您這是太擔心顧姑娘了,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再說了,夢都是反的,夢裡見血光,夢外生橫財!」
莊太后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好像是有這麼一說。」
秦公公展顏一笑:「奴才哪兒能哄您?」
莊太后依舊凝視著遠方:「哀家記得與你說過,哀家十六歲前是莊家的嫡女,十六歲後是昭國的皇后,四十歲成為昭國的攝政太后,哀家這輩子都在為莊家而活、為朝廷而活、為昭國江山社稷而活。哀家到了這個歲數,已沒幾年活頭了,哀家想為自己活一活。」
秦公公被這話嚇得一個哆嗦,趕忙說道:「太后您是要長命百歲的!」
莊太后平靜地說道:「千歲哀家也不要,哀家只想要回哀家的嬌嬌。」
……
碧水衚衕。
老祭酒寫完最後一份奏摺,放在桌上用硯臺壓好。
他長呼一口氣:「應該沒了吧?該交代的都交代清楚了……不過就算沒交代清楚似乎也沒太大關係,原本朝堂之上就不是非我不可。」
他擅長官場厚黑學。
搞人搞事情,他一人勝過千軍萬馬,可要說輔佐皇帝治理江山,還是得袁首輔那樣的人才。
「我若是有疏忽的地方,老袁自會替陛下考慮明白的,這裡就不用我操心了。」
老祭酒一邊說著,一邊從櫃子裡取出早已收拾好的包袱。
最後,他拿起桌上歷時一個多月才終於偽造成功的文書,視死如歸道:「阿珩,為師來找你了!」
他背上行囊出了屋子。
天際雷聲轟鳴,看樣子要下雨了。
他得趕緊去驛站,那裡已經備好車馬了。
他拿掉門閂,小心翼翼地拉開院門。
一道閃電驚起,在門口照出了老太太陰森森的小身影。
老祭酒嚇得魂飛魄散,差點兒當場去見先帝!
老祭酒唰唰唰地將自己的三魂七魄抓回體內,炸毛地說道:「莊錦瑟!你幹嘛!」
莊錦瑟面無表情地說道:「我也要去。」
老祭酒眼神一閃,將手裡的包袱藏到背後:「去去去……去什麼去?去哪裡?大半夜的聽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莊錦瑟一手挎著包袱,另一手唰的舉起菜刀,眼神充滿殺氣:「帶不帶?不帶殺了你。」
老祭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