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平侯猶自不覺蕭六郎的鄙視,坦蕩而瀟灑地撣了撣寬袖:「你得罪誰了,怎麼會有人來殺你?」
蕭六郎也不理他,拾起河邊的柺杖與他擦肩而過,逕自往前走。
說是柺杖,其實是一根漂亮的手杖,顧嬌親手做的,他的腳沒了鑽心的疼痛後,不再像從前那般寸步難行了。
宣平侯接連被漠視,倒也不惱,他心大,不和小孩子計較。
他厚著臉皮跟上去。
人長得帥,厚起臉皮來也格外好看,青山綠水、暮色明霞,統統不如他一分好顏色。
可惜再帥也沒用,某人壓根兒就不拿眼瞧他。
「唉。」宣平侯嘆氣。
蕭六郎走了多久,某人就在他身後嘆氣嘆了多久。
蕭六郎捏了捏手指,蹙眉道:「你為什麼要跟著我?」
宣平侯挑眉道:「我跟著你了嗎?此路是你開?此樹是你栽嗎?」
蕭六郎冷聲道:「我回村子。」
宣平侯道:「巧了,我也是!」
蕭六郎轉身往另一條路上走。
宣平侯麻溜兒地跟上。
蕭六郎頓住步子,指了指方才的小道道:「村子在那邊!」
被套路的宣平侯:「……」
呵呵,只要他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
宣平侯揚眉道:「我偏要走這邊,條條大路通村子!」
蕭六郎深吸一口氣,決定不理他了,拿他當空氣。
他又折回了原先那條小道,走了幾步天色暗了,林子裡靜悄悄的,不時有喧鬧的蟲鳴聲與詭異的鳥獸聲傳來,聲聲入耳,聽得人毛骨悚然。
這片林子樹木高大,陰以蔽日,連月光也很難傾灑下來。
宣平侯是習武之人,目力極好,即便借著稀薄的光也能看清腳下,蕭六郎就未必了。
本就是瘸子,還看不清路,踉蹌了好幾步。
宣平侯大步流星地走過去,擋在他面前,微微蹲下身來,道:「上來。」
蕭六郎看著那個在自己面前俯下來的寬闊脊背,沒有動:「我自己可以走。」
宣平侯直起身子,轉過來看著他:「你確定?夜路這麼黑,你走得了嗎?」
蕭六郎抬起柺杖,道:「我有柺杖。」
啪!
柺杖斷了。
蕭六郎冷冷地瞪了宣平侯一眼。
宣平侯無奈嘆氣,無辜攤手:「不是我,是它自己斷的。」
蕭六郎捏緊了拳頭,沒好氣地說道:「離村子不遠了,這條路熟得很,大不了走慢點,多走一會兒,又不下雨,怕什麼!」
話是這麼說,走了沒兩步,大雨嘩啦啦地落下來了。
蕭六郎唰的看向宣平侯。
宣平侯瞪大眸子:「這回總不是我!」
蕭六郎咬牙:「所以你承認方才是你了?」
「真不是我。」宣平侯一臉委屈地說。
論厚臉皮的程度,宣平侯與老祭酒不相上下,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畢竟老祭酒只是在官場上演厚黑學,生活中還是蠻正常的,宣平侯則是將不要臉發揮到了極致。
宣平侯幸災樂禍地說道:「來嘛來嘛,我揹你,你肯定走不出去的。」
蕭六郎被他氣死了,雙目如炬道:「誰說我走不出去?我今天哪怕只剩一條腿,我蹦也蹦出去!」
說罷,他轉身就走。
「哎——」
宣平侯伸手去抓他。
奈何蕭六郎為了躲開他的手,不管不顧往前沖,結果就是一腳踏空,啊的一聲跌進了被草叢掩住的大坑。
他面朝下,在坑裡結結實實地摔了個大馬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