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凝掃過墓碑上的刻字,那是她一筆一劃刻下的,刻的時候手劃破流了血,至今食指內側還有個不太明顯的疤痕。
“這麼久沒來看你們,可有怨我?”她喃喃道,“你們別生氣,我以後一定常來。”
她摸摸自己的臉:“爹孃看我是不是比上次胖了一些?我有在好好活著,你們不要擔心。”
她望向一側,笑著道:“還有哥哥,哥哥也不要擔心,我也給你帶了吃的,你不要急。”
露凝站起身走過去,在兄長墳前放下貢品,又仔細地打掃墳塋。
溫家的墓都有專人看管打掃,其實很乾淨的,但她還是想做這些事。
她認認真真忙活這些事,嘴裡絮絮叨叨的,也沒發現身後什麼時候多了人。
“以前爹總說哥哥是咱們家最有出息的,他會比溫家所有祖先都有成就,而我太笨,空有一身蠻力,心裡那點子小聰明自保還行,領兵打仗完全不夠,去了也是害人害己。”
“現在想想,爹說得都對。”
露凝直起腰,擦了擦額頭的汗:“你們走之後,我也想過自己能不能繼承父親遺志,做個女將軍,帶兵打仗,振興溫家,可是……”
她失落地蹲下:“可我一拿起刀劍就想起你們的死。我忘不了是如何替父親和哥哥整理屍身,也忘不了母親滿臉的血……直到今天,我也只能用匕首這種刃小的武器防身。”
她沒辦法看刀刃,也見不了寒光和殺意。
萬壽節那天禁軍的兵刃依然會讓她反胃和發抖。
過了這麼久了,她依然對此有著極重的心理陰影。
“我也實在不是那塊料。”露凝抬起眼,有些內疚,“我生在溫家,卻沒有能力像哥哥那樣給家族帶來驕傲,我這樣膽怯又慫,好像除了好好活著,再沒有可以為你們做的了。”
她只能好好去完成“活著”這件事。
以前活著也是一種責任和負擔,但現在不是了。
露凝臉上漸漸有些光彩,她說起解離塵的時候,神色溫柔,眼神專注,有著連她自己都察覺不到的綿綿情意。
解離塵站在不遠的地方,從感知到她情緒波動,擔心地趕到這裡開始,沒有錯過她任何話。
“他是很好的人,丰神俊朗,彬彬有禮,禮賢下士,與人為善……”
她在向家人介紹他,用他知道的所有美好詞彙。
解離塵一直覺得很違和,那些詞用在他身上……並不合適。
她根本沒見過全部的他,見過之後肯定很失望。
所以聽她如此誇讚他,他完全高興不起來,只有對以後的無盡憂慮。
直到露凝說:“我想照顧他。”
解離塵怔住,錯愕地望向她嬌小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