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崇訓忽然抬頭問道:“亓特勒既是你們家的親戚,為何要背叛默啜,兩個部落之間的關係不好?”
阿史那卓如實答道:“亓特勒的祖父暾欲谷是闕特勒‘設’的岳父,闕特勒是我的哥哥,便是前可汗骨篤祿之子。默啜可汗奪了汗王,一直都猜忌闕特勒以及他身邊的人,所以暾欲谷部落與默啜可汗是親戚卻並不算親近。”
“你原來不是默啜可汗的親女。”薛崇訓道。
阿史那卓點點頭:“他是我的叔父,收我做養女。”
薛崇訓弄明白這個宣稱要投奔的人的關係,便不再問阿史那卓什麼話,他又屏退了一些不相干的官員,與幾個心腹幕僚將領商議這件事。
張九齡等人拿著那張圖研究了一陣,弄明白畫的是突厥軍兵力部署的位置,但不辨真偽。大夥都不敢斷定暾欲谷部落是不是真心投靠,很可能是誘餌奸|計,不得不防;但如果真能在突厥軍中得到內應,無疑對於不熟地形環境的唐軍極大有利。
薛崇訓動心道:“亓特勒在信中說讓咱們夜裡進攻標明的位置,殺入突厥中軍俘虜默啜和罪臣李適之,他在營中作為內應……真如所說,我們在突厥猝不及防時進攻其中樞,一旦得手就有全軍獲勝的機會……”
王昌齡道:“兵不厭詐就怕是計,咱們殺進去中了埋伏反而吃虧。”
薛崇訓想了想說道:“是有這個風險,不過咱們完全可以試一試,將大軍列在突厥陣前,衝一股人馬進去瞧瞧,隨機應變。”
……過得幾日,唐軍已到五加河岸,距離黑沙城已不遠了。幾個陣營相互呼應沿著河岸水源慢慢行進,軍隊連綿數十里簡直是人山人海。不出所料默啜可汗的主力仍然在黑沙城附近活動,看來在這個地方的一場決戰難以避免。
此時默啜也不敢放棄黑沙城避開唐軍兵鋒,放棄這裡意味著放棄整個漠南草原的控制權,形勢當前不想處於弱方只能爭鋒相對。
兩軍各自的勢力範圍內遊騎活動頻繁,經常發生小規模的衝突,薛崇訓中軍也沒機會靠近突厥大軍那邊摸清其具體兵力部署,唯一可用的資料就是亓特勒送來的那張潦草的圖紙,還不知真假。能確定的是突厥軍的大致活動範圍,在這樣的軍情資訊下要進擊決戰並無不可,但想偷營卻資訊不足。大戰的風聲越來越緊,黑沙城附近早已不見牧民,只有軍隊活動,那些藏在突厥牧民中的細作奸細也無法為唐軍提供軍情。
張五郎及殷辭琢磨了那張圖之後到中軍大帳進言:“按照圖紙標明的位置,突厥中軍前方布有兵營幾個人馬數萬,如若我軍要突然襲其中軍大營,非得有一股騎兵深入敵軍勢力範圍不可。萬一是計,前軍必被圍攻覆滅;可能更糟的是突厥人預知我主力動向,反襲我後方大營燒了輜重糧草,我軍如何久持?請薛郎三思。”
薛崇訓點點頭道:“你們說得很有道理,但突厥軍布兵前重後輕,要是讓東面的明光軍從其後方襲營如何?”
兩個武將面面相覷,又道:“那冒險的便是明光軍一軍。”
薛崇訓沉吟片刻道:“關係國家盛衰的大戰不能全靠賭,也不能讓杜暹部因為咱們的戰略錯誤去送死;但戰機隱露,也不能因過於謹慎而錯失了戰勝的機會。你們下去想一個方案出來,既要有所防備,又不能坐失良機,想想是否有完全之策。”
到得下午薛崇訓又下達了一個軍令,命令各軍在五加河沿岸紮營防禦停止行軍。這地方有水源,就算河水被截流也可以挖井,河岸肯定能挖出地下水來;同時大軍的輜重糧草充足。所以薛崇訓中軍認為可以在這裡駐紮不用著急。
全軍修整了兩日,張九齡等人制定出作戰計劃遞到了薛崇訓跟前讓他過目。計劃在河岸構建工事開戰之前將糧草吞於其中,在周圍布兵嚴防,預防突厥襲後軍輜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