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中下令在全國範圍內徵召十萬健兒,由朝廷負擔裝備糧草,並分配房屋土地,組建成軍之後即可調往河西隴右應付對吐蕃的戰爭。這支武裝和以前的府兵“上蕃”大為不同,府兵打完仗能回到土地上變成耕農,健兒是長期徵召,為募兵制和職業兵制打下了不可逆轉的基礎。職業兵在現代社會能提高軍隊素質,但在此時的通訊、制度、經濟條件下,有非常多的弊端,最大的弊端就是不好控制……安史之亂後的軍閥割據,不能不說和兵制的改變沒有關係。
“喀!”寬敞的大殿中又是驟然一亮,一向大膽的薛崇訓此時渾身都是一|顫,他不是被雷嚇的,是被他內心的惶恐不安攪得心緒不寧。
這份詔書會對整個帝國的前途產生怎麼樣的影響?他明明知道後果,卻沒有去阻止。他現在的情緒,恐怕和開飛機向大城市投核彈的飛行員差不多,不管是對錯,總之下面是千百萬條人命。滿朝的文武大臣,除了薛崇訓沒有一個人意識到後果,大家都是凡人,誰能真正把準百十年後的命脈?
忽然想起了杜甫,他有一首詩《聞官軍收河南河北》:劍外忽傳收薊北,初聞涕淚滿衣裳。卻看妻子愁何在,漫卷詩書喜欲狂。白日放歌須縱酒,青春作伴好還鄉。即從巴峽穿巫峽,便下襄陽向洛陽……
杜甫一生都在為大唐盛世的衰落而感懷憂傷,這首詩倒是十分快意。但薛崇訓想起來,還是覺得有些心酸,這裡的大唐會何去何從?
他悄悄轉頭看時,只見窗外雨水如注,鳩尾宮簷猶如正要騰飛的蒼鷹,尖尖的頂端卻雨水橫流,就像鮮血在流淌一樣。
……
宣讀完詔書,李守禮便直接下令退朝,其實詔書都不是他授意的,完全是太平公主的意思。等眾人對他叩拜呼完萬壽無疆,便沒李守禮什麼事兒了。
眾官陸續從含元殿出來,外面下著雨,龍尾道上一時出現了許多傘,倒是一道別樣的景觀。
這時有個人上來打招呼,薛崇訓回頭看時,只見是大鬍子潘好禮。李守禮沒當皇帝之前在幽州做刺史,這潘大鬍子便在幽州做佐官,現在跟著皇帝到長安做官來了,如此算來,李守禮倒也不算光桿司令,朝裡還是有幾個故吏心腹。只是這個潘大鬍子和姓袁的等幾個人沒有擔任什麼重要官職,權力不大。李守禮還真是勢微,在長安簡直沒啥根基。
不過薛崇訓知道潘大鬍子是皇帝的人,還是挺給他面子的,面帶笑意道:“幽州一別,不期同朝為官,幸會幸會。”
潘大鬍子抱拳為禮,但因為打著傘,動作變成了雙手捧著手裡的傘,他也感嘆道:“難得重逢啊。”
巍峨的宮殿之間,壯觀的龍尾道上,二人身穿長袍敘舊,一時古意盎然,薛崇訓心中又是詩性大發,只是作不出詩來……想來詩歌真是有時代背景的,在這一的環境下,總是能誕生出好詩。
二人一邊走一邊說話,薛崇訓又問道:“潘長史習慣長安的水土麼?”現在潘大鬍子已經不是長史了,好像在翰林院當什麼官,不過薛崇訓稱呼他以前的官名,倒顯得交情很長的意思。
潘大鬍子道:“還好,長安比幽州要炎熱,這幾日下涼了倒是舒服;只是正值農忙,下雨有點耽擱農事。”
就在這時,又聽見一個尖尖的聲音道:“薛郎到洛陽整頓漕運之後,如今從嶺南道江南道運糧入京只需一個月時間,再怎麼樣京師也不會缺糧。薛郎這事兒在史籍上定然有一筆。”
潘大鬍子淺嘆了一聲,不置可否。薛崇訓心道:長安的統治者當然不會缺糧,但影響了收成,從江南運來的糧食又不會分給百姓……潘好禮的那一聲嘆估計是這麼個意思。如此對比,潘好禮這些文人多少還是有點仁義的,比宦官的思想境界有高了一層。
魚立本又道:“今早殿下還隨口唸叨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