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給星星戴好虎頭帽護住腦袋和耳朵,衣裳穿得厚,這會兒太陽沒下山,日頭挺大,暫時不用拿衣裳裹著。
裴厭坐在前面趕車,毛驢走慣了這條道,賣力拉車奔跑。
因迎風,顧蘭時沒有張嘴說話,吃進風容易鬧肚子。
耳邊是風聲和驢蹄聲,還有裴厭偶爾在空中揮打鞭子的動靜。
在府城逛大半天,顧蘭時也覺腳乏疲憊,他看著路邊往後退的樹木,神色有些睏倦。
只是忽然,他臉色一滯,心裡揮之不去的那種異樣感,如浪湧般襲來。
他想起來了,酒樓門口看到的那張側臉,是林晉鵬!
顧蘭時頓覺心口陣陣發窒,沒見到時還好,一見到,便又想起那些糟心至極的事,噁心、厭惡,他眉頭擰緊。
府城離得這樣遠,城又大,不過隨意找家酒樓吃喝,偏偏就碰上姓林的。
他滿肚子怨氣,那一天林晉鵬和於青青鬼混苟且的醃臢勾當,根本無法忘掉,簡直恨得牙根癢癢,若林晉鵬在跟前,幾乎都有咬死對方的心。
也虧將林家人攆走了,這幾年再沒見過對方,不然在村裡天天兒抬頭不見低頭見,怨恨和怒氣哪能不被勾出來。
畜生!
王八羔子!
偷人狗賊!
活該天打雷劈!
顧蘭時恨恨在心裡咒罵,因裴厭在前面,還不能出聲,自己一個人在後頭生悶氣,同時又慶幸,幸好裴厭沒認出林晉鵬。
不然,不然他都不知道要怎麼和裴厭說了,畢竟他之前和林晉鵬議過親。
也幸好,最後自己是和裴厭成的親。
顧蘭時愣愣看著裴厭後背,那些夢這幾年他差點忘掉,今天忽又想起來。
都說夢裡的事不準,夢是反的,可他不一樣,一個夢應驗了,而另一個夢,那個他死後,裴厭挖坑埋了他的夢。
這會兒想想,還是有些後怕,若當真和林晉鵬的親事沒有黃,那第二個夢,豈不是真的會應驗。
許是在夢裡經過那一遭,又或許夢裡的身死並無真切感,顧蘭時盯著裴厭後腦勺發愣,如若他死了,豈不是死後才能遇到裴厭。
心裡那些憤懣和恨意突然消失,迷茫籠罩在心頭,難以消去。
要是沒有裴厭,那日子是什麼樣的?該怎麼過?
習慣了兩個人在後山的日子,光是想一想,就覺得無法適應。
若沒發現林晉鵬的齷齪事,若爹孃不同意他和裴厭的親事,當年一旦稍有差錯,就不會有今天的他和裴厭。
懷裡孩子動了動,顧蘭時回過神,抱著星星拍了一陣。
也不會有星星。
幸好幸好。
夢裡的糟心事都沒有發生,至於林晉鵬,也就來府城撞見一次,對方過得一看就不怎麼樣,當年還能穿得起新衣長袍,如今只有沒補丁的舊衣撐場面,顯然家境沒落了。
顧蘭時心裡舒坦了些。
路有顛簸,他一手抱星星,另一手穩住旁邊用麻繩捆了的兩壇酒。
出城時路過一個酒坊,聞見酒香清冽,裴厭買了兩壇,放在家裡,萬一來客,就有好酒招待,平時裴厭閒了,起了閒情逸緻,也會小酌幾杯。
既然有好酒,明天做兩個菜,開一壇讓裴厭嘗嘗。劉哥和周哥幹了大半年活,老實勤懇,處處細心打理,著實幹得不錯,也給倒幾杯,讓吃一頓喝一頓。
家裡的各種人和事都如此有盼頭,能掙到錢,也添了人丁,不愁吃穿,甚至還能到府城花大價吃一次滴酥鮑螺。
這樣的日子,已經是他能想到最好的日子了。
星星在懷裡睡得香甜,前頭裴厭在趕車,是能看得見摸得著的安穩日子,他竟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