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大軍紮營的痕跡很重,天罡軍似乎刻意保護了現場,並未大肆破壞,所以石善明的營帳還儲存得十分完整。
燕山就站在大帳前,正和一個將士說著什麼,餘光看見她靠近,才分開心神公事公辦地一頷首:“來了?”
他轉身示意道:“這邊走,有件東西需要給你看。”
觀亭月不知他們這幫人究竟在弄什麼玄虛,一面打量四周,一面不慌不忙地跟著。
主帥軍帳的後面是又一個礦洞,裡頭卻不深,只堆積著各類陳舊的鍋碗瓢盆,好似放置破爛的地方。
身旁的小將士舉著火把照光,燕山終於在洞中駐足,背對著她:“我記得你曾經說,觀家軍十數年前在這裡駐紮過?”
不明白他所問意欲何為,觀亭月點了下頭:“對。”
燕山:“由此看來,當初你爹也在山谷內停留過一段時間了?”
她想了想,並不否認:“是待了不久……怎麼?”
“既然這樣。”他自懷中取出一小疊信件似的東西遞上前,“此物你想必不會陌生。”
觀亭月狐疑地接到手裡——那是幾張破損的信紙,前面兩頁有被火燒過的痕跡,汙濁得厲害,其中彷彿有文字。
但字跡大多模糊朦朧,像是沉寂了好些年的時光,泛黃且易折。
她試著辨認上面的內容,開頭第一行字就是:
“吾弟林海”……
觀亭月雙目驟然一震,整個人瞬間打了個激靈。
這是寫給她爹的信!
她登時望向燕山,幾乎連聲音都有些變了:“你從哪裡得來的?”
後者不急著回答,反而提醒道:“你先看一看,認不認得出這是何人的字?”
觀亭月於是提起精神。
對方行文是以年長者的口吻下筆,觀家傳到她父親那一輩時,男丁並不興旺,能用得上“吾弟”二字的,只有觀亭月的伯父,觀林海唯一的兄長。
“觀正風。”她小心地翻閱著書信,“應該是我大伯的筆跡。”
燕山:“你能確定?”
觀家世代忠良,歷代子孫多以武將聞名天下,幾十年前的觀林海雖然名聲顯赫,但在他成年之前很長一段年月間,其實是觀正風挑起的大梁。
“能確定。”
觀亭月大致讀了讀前面兩封信,看內容多是軍情軍報,兄弟之間相互感謝出兵援助之類的。
燕山見她翻得認真,方才開始解釋:“這些信是天罡騎在一隻廢棄的火盆內找到的,伏首山從混戰起便已不再作為軍械庫使用,多年以來除了石善明並無外人涉足。叛軍佔領山谷後,將觀家軍留下的舊物收拾至這座山洞內。
“我猜測,觀老將軍當年興許是閱信之後放於盆中焚燬,但因為什麼原因走得匆忙,並不知信件沒有徹底燒乾淨,火便熄滅了。”
若是要燒的東西一口氣放得過多,倒也不無可能。
觀亭月微微贊同地頷首,繼續往下看。
起初二人還只是兄友弟恭的問候,然而越往後翻,書信裡的氣氛便逐漸肅殺起來,大伯的言語間多次有提到“太后”與“帝黨”,文風也開始晦澀難懂,用了不少借代之詞,想必是怕落入他人之手借題發揮。
他讓父親小心朝中局勢,切勿使觀家太過出頭,立於風口浪尖。
大奕末代時,朝廷主要分兩派,一派是以太后為首的“後黨”,另一派則是以宣德帝為首的“帝黨”,彼時太后勢力權傾朝野,一手遮天,也難怪她爹會急於焚燒這種信件。
觀家當年為了自保求全,因此算是“後黨”一派,宣德帝自幼被“垂簾聽政”,根基實在太不穩了,除開一部分誓死效忠皇權的老頑固們,基本無人可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