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亭月站在廂房的窗邊把青帘牽起一角,看餘府中守夜的僕役們提著羊角燈從院中一前一後地經過,絮絮的,許是說著什麼。
在她的印象中,觀長河是個大事上嚴謹,小事上粗獷的人,他對於銀錢並不斤斤計較,或許正因如此才更加適合從商。
那老歪脖子樹下的青騅,是被人以軍中慣用的打結方式繫上的,他既有時間慢慢栓馬,說明當時遇到的不是什麼要緊的情況,未曾危及到性命。
她倚靠著窗,緘默地想。
大哥應該是瞧見了什麼,亦或是碰上了什麼人,故而翻身下馬,想要去一探究竟……
可他到底是看見了什麼?
那左近山道荒涼,往北是懸崖,往東是山壁,除了大片茂密幽邃的竹林,也就只剩下……一間貌不驚人的廢棄酒館。
酒館?
觀亭月忽然直起身。
腦中閃過他們剛進門時的情景,陳舊的木桌和椅子飛起倒刺,險些割破她的手。
大哥去的地方是那裡?
餘府的小廝曾言——“這木屋從前是個小酒肆……如今已許久沒人住了。”
一個許久無人居住的酒館,桌椅還是一塵不染的。
房門“吱呀”一響被人從內側拉開,觀亭月頂著漫天過分清明的星光,快步朝外急行。
她走的是後院夾道,沒有驚動其他人,兩旁長廊上的紅楓傾蓋斜出,筆直地延伸到角門。
那簷下挑著兩盞不甚明朗的燈,昏黃的火光將一道清俊頎長的影子打在石階間。
對方好似等了她有些時候,聽聞動靜才悠然別身過來。
燕山不陰陽怪氣的時候,偶然那麼一抬眼看人,眸子裡的光竟有些清澈與堅韌,彷彿頃刻可以把人拽回數十年光陰以前,還是個純粹乾淨的少年。
“就知道你放不下。”
他牽了兩匹馬,信手遞了一騎過去。
觀亭月接住,“你也發現了?”
“路上說。”
*
兩人披著月色直奔城郊,燕山給她的明顯是養足了精神的寶馬良駒,速度較之白日快了不少,僅半個時辰就再度來到了那舊屋舍前。
四野是濃得化不散的昏黑,觀亭月取下馬背上的燈籠,提燈引路。
夜裡的酒肆比白天要森然許多,尤其是半掩著的木門和窗扉,不時會無風自動地咯吱兩下,若換個膽兒小的,當場就該去世了。
她輕輕推開,拉長了尾音的門軸聲在萬籟俱靜的山野中響起來,連綿不絕地緩緩消弭。
裡面的陳設一如此前,大堂內擺設著三張舊木桌,角落堆放有零碎的酒罐,破了個小洞的屋宇漏下一縷淺銀的清輝。
燈光逐漸靠攏,和月華堪堪重合,視線中的桌椅被映出詭異的暗黃色。
“如今可以肯定的是,你哥進過這間酒館。”燕山的手於桌沿的某一處停下,有一搭沒一搭地叩了幾下。
觀亭月聞言極有默契地把燈往他指尖方向湊去。
“木頭泛著潮氣,儘管味道很清淡,不過聞得出是酒香。”他掌心在椅背上一摁,“這張桌子兩日內一定招待過什麼人飲酒水。”
第34章 白老爺在西城挖出了一具男屍……
“這兩日……”
觀亭月舉起燈, 晃向破漏的四壁,怎麼也看不出有人生活過的痕跡。
倘若在短短几天前,此地還在開門經營, 那算賬的掌櫃呢?庖廚呢, 夥計和跑堂呢?
好像一夜之間,觀長河便隨著這些詭譎的事物一塊兒憑空消失了一樣。
這讓她依稀想起從前聽的志怪傳奇。
說是有兩個年輕的書生赴京趕考, 卻誤入一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