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得這樣清楚明白,就連沈長謙和叢婉都聽出其中深意,林簡……她是非帶走不可了。
但沈恪卻不為所動,只是依舊用目光鎖住相隔不遠的林簡,隔了幾秒,又問:「決定了?」
林簡的心臟裡像堵著一個快要悶炸的氣球,不斷充斥膨脹著,擠壓得五臟六腑都快變形,他生生忍住那一點一點凌遲般的鈍痛,回答說——
「……我不能永遠都做你養大的那個孩子。」
這句話的分量太重,重到落在兩人之間,倏然就鑿出一道天塹鴻溝。
但這句話說得又太輕,輕到只有他們兩個人,才讀得懂其中隱喻。
話已至此,沈恪知道他是覆水難收,而自己別無他法,只能無奈妥協。
「行李物品都收拾好了嗎?」叢婉用絲帕揩了一下眼角,拉起林簡的手,溫聲問道。
林簡第一次主動回握住,說:「沒什麼要收拾的,東西也不多,您別惦記著。」說完停頓幾秒,垂下頭,像是愧對那樣慈愛的眼神,說,「這些年,讓您二老費心了,我……」
對於沈恪的心意,他是說不得,對於沈長謙夫婦的感恩,他是說不完。
「不要說這些。」沈長謙居然按動輪椅,主動滑到他身邊來,林簡一怔,下意識走了兩步,在他的腿邊蹲下來,「爺爺。」
「小簡一直都是個好孩子……哦不,現在是個大小夥子了,居然一晃都十年了……」沈長謙抬手拍拍他的肩膀,感慨道,「到了國外好好生活,如果過得不開心,隨時回來,別忘了,這兒永遠都是你的家。」
林簡狠狠閉了一下眼睛,點頭答應。
「去和你小叔叔告個別吧。」沈長謙說,「他才是最捨不得你的那個。」
林簡隨著他的話轉過頭,看了沈恪幾秒,而後慢慢起身,走到他面前。
沉默半晌,沈恪問:「什麼時候走?」
「三天之後的飛機。」林簡頓了頓,忽然說,「不用去送我了。」
怕送了自己就走不掉了。
沈恪眸光輕晃,半晌回答:「好。」
三天後,國際機場t3航站樓。
值機大廳人聲鼎沸,地勤溫柔卻機械的播報聲,候機眾人的交談聲,送往行人熙熙攘攘,交織出一幕幕喧鬧糟亂的畫面。
林簡坐在長排椅上,漠然地看著周遭晃動的聲浪人影,許久,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沒有那個人。
就像沈恪曾經說過的,他答應過的事,一定會做到。
而林簡說不要他來送,他便真的不再出現。
「林簡,你還好嗎?」溫寧坐在他身邊,看林簡睜開眼睛,猶豫了一下,說,「你眼底血絲很重,臉色也不好,是不是不舒服?」
「沒事。」林簡淡聲說,但是嗓音確實嘶啞得厲害。
「要飛十一個小時呢。」溫寧安慰道,「到了飛機上,好好睡一覺。」
林簡沒有應聲。
確實應該好好睡一覺了。
夢醒之後,繚亂前塵,盡作雲煙。
機場播報響起來,提醒他們的航班到了登機時間。
林簡起身,拉著很小的一個黑色行李箱,與溫寧一前一後地走向電梯口。
這應該是最完美的結局了。
人潮海海,眾生蜉蝣,林簡湮沒其中,心想,誰人不是這樣?
他宛如一棵行走的,孤拔筆直的樹,此刻將自己連根拔起,告別曾經風霜雨雪後,拾起所有的別恨離愁,再走入不知名的春秋之中。
而正當林簡將到電梯口時,身後的人潮之中忽然有人喊了一聲他的名字。
「林簡。」
這聲音量不高,卻宛如一顆驚雷,平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