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嘎——
門軸轉動發出的輕微聲響。
夢鳩回來了,同時也帶進了一室暖意。
水盆中裝滿溫熱的清水,夢鳩刻意把它放在床頭櫃上,熱氣撲了太宰一臉。
毛巾浸入水中,完全浸透後擰乾,夢鳩拿起疊好的濕熱毛巾深吸一口氣,落到後背皮肉上的力量輕的像是在拒絕用疼痛進一步傷害這具身體。
黑色的床單上,白色的繃帶散亂的鋪在太宰治身下,清瘦的青年一動不動的有種任由他人在這副身體上為所欲為的病態。
但是沒有人會這麼做。
夢鳩不會允許有人這麼做。
最後,太宰還是被溫熱的水汽濕潤了冰冷的眼眸,蒼白的面板漸漸恢復少許血色,細密纖長的睫羽下,深沉尖銳的部分正在不受控的被軟化……
所以在冰涼的藥膏碰上面板前,夢鳩的手臂突然傳來一股拉扯的力量。
不重,卻能有效制止夢鳩的進一步行動。
不輕,卻帶著一掙就能自由的痛苦彷徨。
垂下眼簾,夢鳩看著他,太宰卻像是在避免對視,將整張臉藏在枕頭裡面,唯獨伸出來的那隻手像是握住什麼救命稻草一樣頑固的擋在自己身前。
如同在自保。
「……」
夢鳩狀似溫柔的瞳色認真一看,其實那裡面什麼都沒有。
是一片彷彿溫柔的透明,倒映出的是每個人自己的影子。
太宰治在自保,在拒絕,在抵抗他的進一步侵略。
而夢鳩要做的……
不懂人心的妖怪要做的……
從來目的明確。
打碎「他」。
夢鳩低低問道:「怕疼也不行,傷口必須要處理。」一邊說,他一邊自然而然的掙開了太宰治虛弱無力的阻攔。
太宰治呼吸停頓,清晰的聽見自己心中那道牆崩潰的聲音。
「……」
等他把太宰治的整個後背用繃帶包裹起來,夢鳩擰緊的眉間才緩緩舒展,低下頭看著在黑與白之間變得蒼白無力的青年,下意識把他和戰鬥中遊刃有餘的模樣做一個對比。
……畫面立時觸目驚心起來。
在昔日的搭檔,與敵人面前驕傲自信的太宰治,在自己面前虛弱蒼白,透出濃濃絕望感的這名人類……
夢鳩再一次生出古怪的感覺,彷彿只要一個不小心他就會凋零。
擺在他面前,一直困惑他許久的這個問題,又一次因為「同一個人」擺在了明面上。
「為什麼活著對你而言卻彷彿詛咒?」
夢鳩的嘆息像是哭泣前的沉默,又像是絕望之人能抓住的最後一抹溫柔。
太宰治默不吭聲的垂下眼簾,然後瞳孔突然顫抖不已。
夢鳩輕輕的一個吻落在他□□的肩頭,溫熱的呼吸帶著另一種溫度祝福了這處血肉,然後像是種子一樣生根發芽,從太宰治的內裡生長出一朵薔薇般的血色之花,盛放在他空蕩蕩的胸口。
時間就此停止了。
這也許就是妖怪的詛咒。
以詛咒對抗詛咒。
夢鳩離開後,房間裡的太宰治的喘息突然粗重起來,他從喉嚨間擠出彷彿嗚咽般的顫音。
像是疼痛到了極點……像是感受到種子紮根到血肉深處的力量,像是受不住花朵盛放時,胸口被填滿的衝動……像是溺水之人想要主動放開浮木落入水底,卻被另一個人用自己的屍體將他推上水面……
他在死亡中感受到新生,背負了太多太多的罪孽。
他如同一個罪無可赦的人,站在光明之下,優越的外表底下罪行累累,卻被迫接受各種各樣的目光。
他的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