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禾趕緊爬起來,小聲道:“奴婢失禮了,失禮了。”
受了驚的小兔逃開了他的身邊,宋梁成扛著洶湧襲來的睏意,回想起剛剛露在他眼前的一朵粉色,躲在她的頸後,愈看愈覺得熟悉。
不過是胎記一角,形似花朵,也不是稀罕物,卻勾起了他心底最遙遠最珍貴的回憶。
睡夢中,童年的時光重演。
孃親吳氏故去多年,墳頭的草都已經三尺高了。
宋梁成七歲入府,時常受人欺負,尤其是國公爺外出征戰的時候,府中的主子們便對他一個不速之客極盡折磨。
“你兄長正受著病痛折磨連床都下不了,你竟然還在這裡曬著太陽讀閒書!”餘氏對兒子的心疼全都變成鞭子抽到庶子身上,一下一下,消解著自己的怨念。
打夠了便扔去安世軒做粗活,宋吉的身子好不起來,他宋梁成也別想好過。
一個府裡的郎君,活活的被主母虐待成了奴才。
身上的痛已經麻木了,小梁成提著水桶去打水,小小的個子提著半滿的水桶已是艱難,走在路上小心翼翼。
路過荷花池的時候,旁邊冒出一個衣著鮮麗的小姑娘,他下意識地扭過頭去要將水桶放下,還是沒來得及,被她推開,整個人帶著水桶掉進了池子裡。
岸上的宋煙笑得像朵花一樣,“孃親你看!我叫三哥哥下去洗洗!”
“你這孩子!”正值貌美的馮玉蓮佯裝生氣,敲打宋煙,“說了多少遍,不要跟那個髒孩子玩,也不怕把你的新衣裳給弄髒了。”
母女兩個嫌惡的看著泡在水裡的男孩,“叫什麼三哥哥,人家高傲的很,又不認我們聽雨閣的親戚。”
等她們走後,小梁成才從池塘裡爬上來,身上掛滿了淤泥和草葉,狼狽不堪。
那些鮮亮的衣服和背影總在陽光下熠熠生輝,自己與他們格格不入。
將安世軒裡的雜活幹完後,飯桌上已經沒了人,只剩下些殘羹冷炙,還有好心的丫鬟可憐無依無靠的三郎君,放慢收拾的速度,招呼他過來多少吃一些。
他住的院子破舊不堪,常年失修,冬日裡還會往裡灌冷風,好在足夠清靜,夜晚能夠安睡。
日子一天天過去,九歲的時候,小梁成已經習慣了這種日子。
入冬的時候,府裡來了新客,是國公爺的表弟,江嵩侯爺一家來做客,臨走前還將女兒留在了宋家,等到過了年節後再領她回府。
江家的千金小姐,不過五六歲,穿著新棉的冬衣,整個人被毛絨絨的披風包裹著,活像一隻又白又胖的小糰子。
爹爹是新封的侯爺,孃親是當朝官家的姐姐長樂公主,小糰子也受到了宋府上下的寵愛。
可惜小糰子是個迷糊蛋,在哥哥姐姐大伯大娘裡,看到了他這個掃地的。
“哥哥!”小糰子黏在小梁成身後,口齒不清叫著哥哥,說起來應當算是表哥。
即便衣衫破舊也掩蓋不了小梁成生得標緻,小糰子超級喜歡這個奇奇怪怪但是很好看的哥哥,常常偷拿些好吃的送給他,就算被宋梁成說是小包子也只會咯咯地笑。
下雪了,天氣冷下來。
因為小糰子的喜愛,宋梁成終於換了新屋子,住進了庭霜院,與小糰子出雙入對,別的院裡人也不得不看在糰子的面子上給宋梁成幾分好臉色。
“哥哥,窩喜歡葛格。”小糰子抱著他的大腿不鬆手。
他還在為了宋吉受氣時,小糰子鬆了胖乎乎的爪爪,小跑著進了宋吉屋裡,三兩句便逗得病懨懨的宋吉笑出聲來,氣色也好了許多,連一向暴躁的餘氏也對這小福星喜愛不已。
一口一個哥哥叫著,軟萌的小糰子軟磨硬泡幾個月,宋梁成再硬的心都被磨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