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輪裡,她沒有站穩,很不雅地摔了個狗啃泥,膝蓋、手臂全都摔破了。不幸中的萬幸,這正好給了她逃避一萬米長跑的藉口。
她在一個女生的陪同下在醫務室內上藥,周醫師出去了,頂班的是個中年女人。她說自己有事,上完藥讓她在處置室休息一會,轉身走了。沈清石對那等著的女生說,你先走,我還要一會兒呢。
女生猶豫著:「老師你自己一個人,可以嗎?」
「沒事,你去吧。」
後來她一個人在室內等,手臂上、膝蓋上的藥水都幹了,左右不見人回來,乾脆自己放下褲腳,一瘸一拐地離開。
路過孔子像的三岔口時,有人從旁邊那路上過來,沒等她說話就挽住她。
「別動。」楚嘉越在她身旁說,「我扶你回去。」
「我自己能走。」
「你動吧,你動我就我扛你回去。」
沈清石氣得說不出一句話。她抓住路口的欄杆,迫使他也停下腳步。她看著他,眼眶發紅,充滿了血絲,是憤怒到極致又極力壓抑的樣子。楚嘉越是第一次看見她這副模樣,不由有些心慌。
她趁著他愣神的功夫掙脫了他。
這個時間,這個地點,周圍沒有別人。沈清石看著他說:「你不要再鬧,再鬧也鬧不出什麼結果,回去吧。」
他覺得自己也很委屈:「你為什麼不給我一個機會呢?」
「你要什麼機會?」沈清石說,「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你要什麼機會?楚嘉越,說的不好聽一點,你在我眼裡就是一個小孩子,需要我照顧的那種。我就算要找,也肯定是找一個成熟的、有擔當的、至少能自己賺錢養活自己的。」
「等我上了大學,等我工作以後,我一定可以……」
「你也說是以後。現在你什麼都沒有,有你也是花你父母的錢。」沈清石說到最後,語調越來越淡,甚至有點兒冷漠,「我和你不一樣,你今年17歲,可我今年以後24歲了,等你上大學,大學畢業,我都三十多了。你讓我一直等到那個時候?
你有想過自己以後要幹什麼,要考什麼大學嗎?
遠的不提,近的呢?下半年文理分班,你考慮過要選什麼嗎?你的功課很出色,確定能考上一個很好的大學嗎?」
楚嘉越沉默。
「這一點,你甚至還不如林文東。」
那天的談話到此為止,楚嘉越不會記錯一個字。這是這麼多年來第一次有人這麼□□裸地批判他,不給他留任何一點餘地。以往認識的人,接觸過的人之中,所有人都誇他聰慧敏達,以後能有大出息。可是靜下心來想一想,確實是這樣,他的功課算不上好,頂多算中等偏上,除了英語以外沒有哪一門特別優秀。
就像她說的那樣,這一點,他甚至不如林文東。文東的理科非常出色,物理化學年紀平均分大多5、60分的時候,他輕易就能拿個80分。
時間過得很快,到了下半年,再懶散的學生也慢慢進入了狀態。南方的天氣,乍暖還寒,細雨紛紛,從教室的視窗望出去,路上的行人打著傘,走在濕漉漉的青石板小路上。門口的槐樹常青,地上枯黃的草也冒出了新綠。又是新的一年,不過校園裡沒有哪一年的迎春花開得如此爛漫,一路走來都是金黃色。
沈清石偶爾路過十七班門口,自修課很少有人大聲喧譁,大家都在看書、小聲討論問題。前些天她把文理分班的資料整理出來,翻到林文東和楚嘉越的,多留意了幾分。
前者選的理科,後者卻選了文科。她對這個結果沒有多大意外,卻也忍不住多看幾眼。從那以後楚嘉越老實了很多,課餘時不怎麼纏她,路上碰到,也只是打個招呼,彷彿回到了最正常的老師和學生的關係。
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