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下子就在兩個煙鬼身上嗅到了一股氣味,死人的氣味。
西頭鬼市名叫鬼市,但混跡鬼市的,卻都是活人,王換嗅到兩個煙鬼身上的死人氣味時,心裡便有一種預感,他預感,這兩個煙鬼,多半活不長了。
“你們兩個,是十三堂的?來收奉例?”
王換心裡正在琢磨,自己的預感到底因何而來,一陣陰測測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五個人慢悠悠的朝這邊走過來,走在最前頭的,是一個臘排骨似的男人。鬼市就在眉尖河畔,夜稍一深,風裹著河水的涼氣侵襲,還是需要加一件外衣的。但那個臘排骨裸著上身,頭上還頂著一塊浸了水的布巾。
臘排骨的臉,和煙鬼的臉一樣,烏中帶青,不僅臉色難看,模樣也醜的要命,那兩個收奉例的大煙鬼跟臘排骨一比,頓時英俊了許多。
王換看見臘排骨時,頭皮就微微麻了一下。
“你們兩個也是十三堂的,那老子該是哪裡的?”臘排骨走到板屋前,順手將頭頂的布巾取下來,他是個光頭,長了一頭的癩痢,估摸是癢的厲害,臘排骨伸手在頭上使勁的撓,這麼一撓,癩痢全撓破了,癢雖止住,卻疼的要命,臘排骨呲牙咧嘴,像是摟著女人挨板子。
兩個大煙鬼看到臘排骨,眼珠子差點從眼眶掉下來,扭頭要跑,臘排骨身後的四個漢子上前便把他們都按住了。
“吃煙土把腦殼都吃壞了。”臘排骨頭上的癩痢開始流血,一道一道的血跡從頭上慢慢滑過額頭,流到臉上,他渾然不覺,信手在臉上一擦,一張烏青的鬼臉頓時抹的和關二爺一樣。
“這事,不用你管。”王換看了臘排骨一眼,從小桌上拿起薛十三留下的一支菸,點燃了慢慢的抽:“是我攤子的事。”
“不對不對。”臘排骨搖搖頭,把那塊布巾重新扣到光腦殼上:“西頭鬼市的事,都是十三堂的事。”
屋角的黑魁醒了,已經走到了王換身後。尋常事情,黑魁可以不理,但血鬼來了,黑魁的屁股便如長了釘子,安坐不住。
沒人知道血鬼的真名叫什麼,有人說血鬼是溫州人,也有人說,血鬼是苦田人。傳聞,血鬼小時候下河摸魚,腦殼被河裡的河童舔了,便長了一頭癩痢,什麼藥都醫不好。
血鬼是哪裡人,誰也說不清楚,但西頭鬼市的人都知道,血鬼不像人,更像鬼。他要吃生肉,喝摻了雞血的酒,睡覺的時候睡在棺材裡。
西頭鬼市的人,都要向十三堂的龍頭交奉例,交過奉例,攤子出了事,十三堂會叫人擺平。十三堂除了薛十三之外,剩下的十二家每家一個月,負責西頭鬼市的秩序。作為回報,每年年底,十三堂龍頭會從一年所收奉例中拿一部分,分給十二家。這個月,恰好就是血鬼當值。
王換突然就想起了花媚姐不久之前剛和自己說過的話,他感覺,血鬼望著自己的眼神裡,有一種餓狼看到獵物的光。
血鬼不理王換,轉頭看看那兩個大煙鬼。兩個大煙鬼開始哆嗦,其中一個明顯還打了個尿戰,鞋面已經溼了。
“剁了他們的手,丟到河裡去。”血鬼估計頭上的癩痢又開始癢,癢的心慌,他咬著牙說道:“要是能活,算他們走運,不能活,就沉河餵魚吧。”
“我說,這是我攤子上的事,不用你來管。”王換把嘴上的煙拿下來,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血鬼,首先,他的確不想看著兩個大煙鬼丟命,其次,這也是與血鬼的暗中交鋒,自己若服軟了,十三堂的人,以後便會漸漸的踩到自己頭頂去。
“剁了他們的手,這是十三堂的規矩,人不管走到哪裡,都是要守規矩的。”血鬼伸出舌頭,舔了舔粘在嘴角的一點血跡:“誰不守規矩,只能剁誰的手。”
血鬼的四個手下,拖了大煙鬼就朝不遠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