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凝忽然背部一緊繃,彭希靠著他肩頭閉著的眼也驟然睜開。
“……好,我就來。”簡凝說,“謝謝。”
他說罷,掛了電話。
“怎麼了?”彭希直覺不好。
簡凝愣了半晌,轉頭道:“……我爸律師打來的,說我爸進ICU了。”
“???怎麼回事。”彭希嚇了一跳,慌忙鬆開手,繼而轉到他面前,“你上午打過電話吧,今天不是還好好的?”
“不知道吃了什麼東西,直接腸梗阻。”簡凝咬牙道,“……私人醫生今天不在,送醫時候已經有破裂,現在在搶救。”
彭希覺得喉頭湧上一股窒息感。
他拉住簡凝的手:“過去吧,我陪你一起。”
“好。”簡凝吸了口氣,似乎在強迫自己冷靜,他站起來把睡衣脫了,拿起一件襯衫扣上,套上了毛衣。
彭希給他拿了一件厚外套,他看得出簡凝的手在抖,但臉上卻出奇的鎮定。
簡凝把衣服披在身上,手臂穿了兩次沒塞進去。彭希見狀,幫他把手穿進去,迫使他轉過來面對面,邊給他扣上了衣服紐扣。
“簡先生。”彭希扣完捧住他的臉,“看著我。”
簡凝抬眼看他。
“生離死別雖然是人之常情,但我們都是凡人肉胎,做不到毫無感情。你答應我,你不要因為你該死的哥哥妹妹們就壓抑感情,你想哭就哭,你想笑就笑。”
彭希一字一頓說完,還收緊了一些手:“別人我一定不會這麼說,但是簡先生,我不希望你這麼顧及別人的感情。”
“……”簡凝張了張嘴,垂眼道,“我知道了。”
“好。”彭希點點頭,“這就對了。”
夜裡的冷風刺骨。
明明春節已過,卻一度又降到最寒冷的時節。
醫院在市區,簡凝開過去還要四十分鐘,彭希知道他勞累,但苦於自己沒有駕照,想要給簡凝分擔一下都沒有機會。
好不容易開過去都已經過了凌晨。
彭希知道簡凝很緊張,他應該是怕忽然來了個電話,對方告訴他方易就這麼沒了。
他一直覺得,簡凝其實不喜歡方易。
只是因為方易養著他長大,或是他非常渴望這種感情,他一直在用自己的方法維繫到最後一刻。不喜歡是真心的,努力維繫也不是虛假的,難以用“愛”或是“恨”來衡量這種複雜的情感,對方易是,對簡璐也是。
可是大多數人看不懂。
簡凝出現在醫院門口的時候,外面蹲守了幾個不知道哪裡已經得到訊息的記者。他們看見簡凝和彭希進了樓內,彭希聽見身後的人道:“那好像是方易私生子簡凝啊,看來方易真的不行了啊……”
彭希想轉過頭去給他們一拳,看見簡凝的後腦勺,又生生忍住了。
“在這裡等一下我。”簡凝看著前面道,“我去問問情況,如果時間太久,你就先回去。”
“我等你出來。”彭希看著他,“我會一直在這裡陪你。”
簡凝眉眼舒展了一下,緩慢地眨動眼睛,轉身走進醫院的走廊。
接下去就是漫長的等待。
夜裡的醫院和白日不同,夜裡的特殊看護病房和普通病房又不相同,彭希坐在兩邊交叉的大廳內,看著裡面來回走動的人。
他有點想起自己父親。
那年他過世前,他所有的親人都不在國內,在他病床前只有媽媽一人。
記憶中是個爛人,但在陪伴他成長的短短年月裡,仍然還是會有溫柔的時刻。
彭希捏了捏眉心,有些睏倦,想著別去多想這些有的沒的,又擔心簡凝的狀況一步都不敢走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