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看顧懷袖,規規矩矩地盯著自己腳尖前面三尺地面。
“可是府里人人都忘記這件事。固然是咱們二爺貪玩害了大爺,可大爺也是二爺救起來的,咱二爺是欠了大爺的半條命。天下哪兒有不疼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的?”
“這話小的只敢在您面前說,換了別人萬不敢吐露一個字。”
下人編排主子,若是捅出去,阿德就是個被打死的命。
可他現在選擇繼續說,甚至都沒看顧懷袖表情。
“二爺在大爺屋外臺階上跪了三天,也沒個人搭理,不但她自己不搭理,還讓下人們都甭搭理。扔了藥碗出來砸二爺,讓他別跪著,老夫人心煩。您若是仔細地瞧,二爺右邊眉骨還有道淺疤呢。”
顧懷袖心裡明白了事情的起因,慢慢地點了點頭。
“你倒心疼你家爺。”
“二爺待下人們寬厚,小的們只求二爺高興了。”
阿德並不覺得自己今兒說的這些有什麼,他跪下來,“咚咚咚”給顧懷袖磕了三個實打實的響頭。
“二少奶奶,您是二爺放在心尖尖上的人,打那事兒過去這麼多年,小的就沒見二爺還這麼在乎誰過。興許也就大爺能跟您一比。小的眼睛雖拙,可看得出您不是一般人,只盼著您跟二爺能白頭偕老,小的就高興了。”
“呸!二少奶奶跟二爺的事情,何時輪到你個跟班的來操心了?我都還沒操心呢。”
青黛聽了阿德的話,立刻啐他一口。
原本沉重的氣氛,忽然一掃而光。
顧懷袖也輕笑起來,只道:“你二爺那邊還等著你伺候呢,把你額頭擦擦,趕緊去吧,這話我不告訴別人。”
她擺擺手,讓阿德去。
阿德爬起來,實誠地笑了兩聲,退了出去。
青黛盯著他背影,卻跟顧懷袖說:“二爺身邊的人,倒是有意思。”
顧懷袖現在算是終於理清了這府裡跟自己最大一樁事情的根由,心情也好了不少。
知道原因在哪裡,即便不能解決這個問題,她也覺得心裡踏實。
她側過身子,繼續擺棋盤。
下午天將黑的時候,前面來人說老爺終於回來了,是跟大爺一起從宮裡回來的。
可剛剛一到家,四公子就去祠堂跪著了,老爺在祠堂裡訓斥了一會兒,又請了家法,好好伺候了自己幼子一陣,這才去找了吳氏。
沒過半個時辰,去聽訊息的多福便回來說,府裡又有點大事了。
張英說,吳氏年紀大了,眼看著嫡長子張廷瓚已經成人成才,大兒媳婦又是個懂事的,便讓她把府裡的事情,都轉給陳氏處理。
不過陳氏身子畢竟不大好,長安跟王福順家的清楚府裡的事情,先讓這兩個下人幫襯著,一步一步來。
不過一個時辰,這些事情就被張英給交代好了。
吳氏在屋裡大吵大鬧,張英心煩,宮裡還有事忙,根本不在屋裡留。他臨走時候讓四公子跪上一夜,便直接上了轎子回去繼續辦事了。
府裡這一番交替,也不過就是短短的一個多時辰,張英風一樣地回來,又風一樣地離開。
一直等到張廷玉走進門,顧懷袖的眉頭都是鎖著的。
“二爺回來了。”
顧懷袖這才注意到,走過去給他撣了撣衣裳上的雪,“往後叫阿德帶把傘,碰上這樣的大雪天,也好遮遮。”
張廷玉點點頭,卻沒說話。
他看見擺在窗邊的蘭花,又收回目光:“在屋裡待著,若覺得無聊,我書房裡右邊的兩架書,你若看得進去,儘可以去看。”
“……嗯?哦。”
她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把他外袍遞給多福,讓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