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廷玉微微笑了笑,只道:“而今江南上下事情,皆託付你打點著,趕在八月之前回京吧。”
秋天,是不能在江南過了。
張廷璐聽了,一躬身:“那弟弟便去了。”
張廷玉看他離開,才將一杯握在手裡,都握冷了的茶杯放下去。
前前後後都盤問過一遍,張廷玉現在走不了,只派了阿德出去,這會兒阿德剛剛到。
他收拾一番,進來了,便朝著張廷玉面前一跪:“尋著人說的那小墳,小的給磕了幾個頭便回來了。漕丁們所言不虛……”
況且,按著他們的說法,顧懷袖對這一切是心知肚明的。
張廷玉似乎一下就沒了力氣,他擺擺手,又進去陪顧懷袖了。
她倒跟以往一樣,玩玩笑笑,不見得有什麼變化,看似很豁達,張廷玉也陪她玩笑。
其實兩個人都知道,這一段日子最難熬。
他們需要用時間來沖淡許多東西,然後彌合如新。
七月初,一條大船從江寧出發,告別了岸上江南故友們,張廷玉與顧懷袖終於踏上歸京之路。
這時,顧懷袖僅勉強能下地走,丫鬟們扶著都覺得吃力,不過郎中說,這是病中躺了太久,回頭來還要慢慢地調。
天知道她在水裡泡了多久,差點連兩條腿都沒了。
劫後餘生之人,看著什麼都是歡喜的。
那時,顧懷袖才知,其實知足者為何常樂。
可她還有很大很大的野心,所以不能止步。
一路行船上去的時候,顧懷袖還同張廷玉開玩笑,“我想著,若沒了這雙腿,如何能陪你一同‘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幸得能救,回了京城還有我孃家嫂嫂可用,想來無虞,卻是我白擔心了。”
張廷玉哭笑不得,連提了她三子,才提醒她:“你若再瞎想,這一局必敗無疑了。”
顧懷袖愕然,“你怎地這般無恥?我放在這角上的棋子呢?!”
“……少奶奶,您這几子是被我吃下了,甭猶豫了,這一局我贏了。”
張廷玉發現她脾氣壞的時候,就是個臭棋簍子。
顧懷袖才不管,直接將張廷玉邊角上那幾枚黑子拂去,把自己的棋子擺回來,看他愕然,才嗤笑一聲:“下啊。”
下?
這還怎麼下。
張廷玉本想拂袖走人,想了半晌還是嘆了口氣。
“罷,由你一回,看我再殺你個片甲不留。”
最後的結果是……
“二爺投子認輸吧。”
顧懷袖抱著手,腿上搭著薄毯,無賴看著他。
她強從棋盤上摳了他無數黑子,終於賴了一回勝出來。
張廷玉真是又好氣又好笑,如她所願的投了子認輸,“小氣鬼。”
下完棋,兩個人便窩在了一起。
過了許久,顧懷袖才靠在他胸口,道:“我想要個孩子,我們回府生孩子去吧。”
他僵硬了一下,若無其事道:“好。”
船是八月十三到的通州,等回張府恰是中秋一日的早上。
張府上上下下不知多少人喊著“二爺二少奶奶回來了”,這才將人迎了進來。
顧懷袖撩了車簾子便瞧見府外頭有不少人,可她懶得見。
一眼掃過去,不知多少張震驚又忐忑的面孔,現在顧懷袖還帶著當初那些賬本了。
上下不知多少丫鬟,對顧懷袖熱情得異常,倒叫府裡別的人很是震驚。
有剛剛入府的丫鬟只聽說過有二爺跟二少奶奶在江南,可素知張英幾個兒子裡張廷玉並不顯眼,只是今歲忽然不知怎的驚採絕豔考了個江寧鄉試第一,才有人打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