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科多道:“萬歲爺,奴才恐您出什麼意外——”
“提督大人!”
張廷玉忽然高聲打斷了隆科多的話,挺直脊背站在隆科多面前,抬手便是一指:“皇上金口玉言,乃是聖諭,提督大人支支吾吾,莫不是要抗旨不遵?!”
好大一頂帽子扣下來,隆科多面色一變,又望了康熙一眼,終究還是退了出去。
等隆科多一走,張廷玉緊繃著的身體似乎終於鬆懈了下來,很快魏珠趙昌兩個伺候康熙已久的太監也進來了。
張廷玉壓低了聲音,只過來跟康熙說話,嘆了口氣:“萬歲爺……先頭咬舌自盡的那小太監乃是德公公的徒弟,所以臣支開他了,隆科多雖是先皇后的弟弟,可……”
康熙如何不知道?
他伸出手來拽著張廷玉,竟然悲從中來,“張英生了個好兒子,他有個好兒子啊!”
張廷玉埋下頭,似乎也想起了當年許多事,他道:“皇上您先歇著,現在諸位皇子也在往暢春園趕,您……”
“不,魏珠,伺候筆墨,擬旨……咳咳咳,擬旨……”
等不及了!
康熙死死地握住了張廷玉的手,睜大了眼睛看著他:“你、你,一定要——”
“微臣明白。”
張廷玉也用力地回握了康熙一下,趙昌已經過來扶著康熙,魏珠在那邊御案上鋪開了筆墨,空白的詔書。
一向是為康熙擬旨慣了的,現在張廷玉又站在了前面,提了筆來,頓時就透出一種從容。
興許是他的這種從容,也興許是身邊都是熟悉的人,讓康熙一下安心了下來。
他聲音裡透著暮年的陳舊,彷彿下一刻就會斷掉。
“從來帝王之治天下,未嘗不以敬天法祖為首務。敬天法祖之實在柔遠能邇、休養蒼生,共四海之利為利、一天下之心為心,保邦於未危、致治於未亂,夙夜孜孜,寤寐不遑,為久遠之國計,庶乎近之。今朕年屆七旬,在位五十八年,實賴天地宗社之默佑,非朕涼德之所至也。歷觀史冊,自黃帝甲子迄今四千三百五十餘年共三百一帝,如朕在位之久者甚少。朕臨御至二十年時……”
前面都是回溯自己這一生,想來,康熙也知道自己大限將至了吧?
張廷玉下筆很沉穩,也根本沒有停頓,這樣的事情他做得太多。
到底是胤禛,還是胤禎?
張廷玉寫著的時候,也很想知道,遺詔以滿蒙漢三種文字書寫,康熙說得很慢,還在回憶自己一生,並且斟酌字句,偶有不對的西方還要張廷玉修改在聖旨上,一會兒聖旨寫成,再給康熙看。
“朕年邁之人,今雖以壽終,朕亦愉悅至。太祖皇帝之子禮親王王之子孫,現今俱各安全,朕身後爾等若能惕心保全,朕亦欣然安逝……”
說到這裡,已然是一臉的沉痛,魏珠等近身伺候多年的太監,也是垂淚涕泣。
張廷玉手上一頓,同時以滿文謄寫方才所書遺詔,他在翰林院習清書之時,便已經精通三種文字了。
到這裡,才是真正的關鍵點。
康熙停了好久,又劇烈咳嗽了好幾聲:“撫遠大將軍貝子皇十四子胤禎,人品貴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統。著繼朕登基,即皇帝位……”
聽見頭一個字,張廷玉那眉梢,便忽然動了這麼一下,他挽著袖,嘴唇微微拉開一點點,將聖旨寫下,而後落了個款,康熙五十八年十一月廿三。
“皇上,遺詔已擬好。”
下面交疊放著好幾張聖旨,張廷玉使魏珠取寶印,便拿著遺詔過來。
“您看看,這遺詔對嗎?”
說著,張廷玉將遺詔在康熙眼前緩緩展開,上面每一個字都是康熙看慣了的館閣體,張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