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日子,可在京城這樣的地方,清閒也不是什麼好處。
戴名世被挫骨揚灰,屍首都沒留下來,連衣冠冢都不敢立,想要祭奠的人都找不到什麼辦法。
現在張廷玉只喜歡在屋裡跟顧懷袖下棋,只是最近顧懷袖也很沉默。
“……你又輸了。”
張廷玉“啪”地落下一子,忽然笑了一聲,看著滿盤的棋子,又望了窗外一眼。
顧懷袖道:“不是我棋力弱了,是你殺氣重了,眼看著一大把年紀的人,你也不怕傷身……”
有什麼可傷身的?
張廷玉往後頭羅漢床上一仰,便靠著引枕躺下,眯著眼睛:“下個棋而已……哪裡來的那麼大的殺氣?”
“這就要問你自己了。”
顧懷袖挽了袖子,收拾著棋盤,低眉垂首,一派溫然。
她知道張廷玉難受,可這樣下去不是個辦法,他現在不過是不大想動。
張廷玉只拉她下來跟自己躺在最裡側的狹小空間裡,將臉埋進她頸窩裡,像是這樣能讓自己平靜下來一樣。
“他畢竟是我的門生……我都開始懷疑,到底為了這條路,我還要付出多少代價……平步青雲,遂有青雲路,可青雲路到底是用什麼鋪成的?”
用的是那些人的屍首和鮮血。
張廷玉見過的殺戮不少,可看著自己的門生死,卻是頭一回。
坊間曾有人戲言,稱戴名世“成也張老先生,敗也張老先生”,竟然是一語成讖。
天底下最悲哀之事,莫過於此了。
青雲路下面有多少人了?
張廷玉都要數不清。
朝中大員手裡沒按著皇帝的意思辦過冤案和虧心事的,一隻手都數得過來,就是他父親張英也不敢說他手裡沒有一條人命。可那些人左右與他們無關……
向來都是各人自掃門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張廷玉從不說自己是君子,因為他從來懶得管與自己無關之人的死活,可一旦這種不幸降臨到他的身上,就格外痛苦。有的事情,的確是做錯了的,張廷玉從不否認,只是很多事情不是因為錯就不做,相反……
越是錯,越是要做。
帝王無情,當臣子的也該無情而已。
棋子需要什麼自己的意志呢?
可張廷玉要當的,並非一枚棋子。
種種的念頭交纏過去,張廷玉微微地閉上了眼,卻聽顧懷袖在他耳邊道:“會試沒多久就要開始,皇帝要再沒什麼表示,可就遲了。”
“桃李滿天下又有什麼用……你看除了戴名世來訪我,範琇林之濬幾個早在出事之前就已經給我遞了帖子之外,其餘人該觀望的還是觀望罷了……門生門生,大多還是學生仰仗著先生,至於他們本身,卻是一個也靠不住的。”